第四百五十三章 苏允眉山旧事! (第2/2页)
苏河瘫软在地,看着那半块陶片,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他趁苏允熟睡时撬开窑门,看着一窑精美的瓷器被雨水浇裂,心里那点隐秘的快意。
如今这些碎片竟成了罪证,在灯笼下闪着冰冷的光。
“族长,”老钱抱拳,目光扫过满堂震惊的族人,“东家是宽宏大量之人,当年苏氏族人屡屡戕害,但我东家就是不愿意当面翻脸,若是按我们的意思,当年就要马踏眉山了。
哼,东家心善,念在同宗,可先由族里议决。”
此话一出,苏淳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是老泪纵横。
他想起苏允离家前跪在宗祠里,额头磕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叔祖,我走后,若有人为难族里,便把这窑厂的地契交给族长。”
如今地契还在,可人心却已蒙尘。
“苏河,”老人的声音嘶哑,“你贪墨族产,构陷同族,按族规……”
“族长饶命!”苏河突然抱住苏淳的腿,“我是一时糊涂!当年是我鬼迷心窍,看他一个孤儿好欺负……”
“住口!”老钱一脚踹开他,“东家仁慈,也念着族亲之情,但我们这些做手下的,就算是以后东家要责罚我们,也要替东家出这口气!”
说着一使眼色,数个壮汉立即将苏河控制住,苏河吓得两腿颤颤求饶道:“老朽……老朽愿意将所有家财都献给苏……苏……允哥儿!求饶老朽一命!”
祠堂前死一般寂静,只有远处隐约的号角声越来越近。
苏淳看着老钱等人,又看看地上瑟瑟发抖的苏河,终于闭上眼,沉痛道:“按族规,逐出宗祠,永世不得踏入眉山。至于贪墨的财物……”
“不必了。”老钱收起令牌,“东家虽然没有交待,苏家的东西,本该属于族人。
而且……”
他笑了笑,道:“东家已经打进川蜀,以后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作为天下之主,又岂会看上这点东西!”
说完他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个汉子上前架起苏河,“我们先押他去县衙大牢,等东家入城后,再按大明律法处置!”
苏河被拖走时,腰间的双鱼玉佩掉在地上,滚到苏淳脚边。
老人弯腰拾起,触手温润,却像是握着一块寒冰。
他想起苏允幼时总把这块玉佩捂在手心,说要留给未来的妻子。
如今孩子带着铁骑归来,却要面对族人的背叛。
“把窑厂的钥匙给老钱。”苏淳将玉佩塞进老钱手中,“告诉允哥儿,宗祠的长明灯,我们会替他守着。”
老钱点头,转身时看见苏河被押出巷口,突然扯开嗓子喊:“东家!你当年欠我的工钱,该还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仿佛少年时的戏谑,又像是铁骑踏碎长夜的回响。
祠堂里,族人们围在一起修补族谱残片,烛光映着他们肃穆的脸。
苏河的名字被朱砂狠狠划去,旁边空白处,有人用新墨添上一行小字:“允,字居正,十三岁承父业,十五岁远走,今率王师归……”
夜风穿过断壁,吹得供桌上的长明灯明明灭灭。
苏淳望着门外渐浓的夜色,知道苏允的铁骑不止是为了剑门关,
更是为了那些被苛政碾碎的百姓,和这方被贪官污吏蛀空的土地。
而苏氏宗祠的这场清算,不过是这场风暴的序章。
……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眉山城门在吱呀声中洞开。
铁骑踏碎夜色,马蹄声如滚雷般碾过青石板街,铁甲在残月微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苏允身披玄色大氅,腰间悬着斩将夺来的佩剑,端坐于高头大马上,目光扫过两侧跪迎的百姓——他们脸上既有惊惧,也有隐秘的期待。
“将军……不,陛下!”陈知易穿着打满补丁的囚服,被衙役押在队列最前,门牙缺漏的嘴里漏风般喊着,“眉山百姓已备下粮草,恭迎王师!”
苏允勒住缰绳,马首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弧线。
他并未看陈知易,而是望向街角那座挂着“苏氏绸缎庄”匾额的铺子——门板上还留着三日前衙役砸出的凹痕。
“把贪墨的库银分发给灾民,”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县衙大牢里的人,按律处置。”
话音未落,老钱已策马而出,将一封捆着朱砂印泥的文书呈上:“东家,苏河已招认所有贪墨事实,连同当年勾结税吏的账册都搜出来了。”
苏允接过文书,指尖在“苏河”二字上顿了顿,忽然想起幼时这人的孙子总爱抢他手里的糖糕。
那时候苏河孙子众多,总爱欺负他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若不是自己是个穿越者,几次将他们给打服气,估计要受的罪更多!
他将文书递给身旁的王抱朴,淡淡道:“按大明律,贪墨百两以上者斩。但念在同族,准其自尽,留全尸。”
祠堂方向传来铜锣声,苏淳领着族老们提着灯笼赶来。
老人看见苏允时,拐杖险些脱手,眼前的少年已长成肩宽背厚的壮年汉子,唯有眉骨间那点倔强,还似当年在油灯下算账本的模样。“允哥儿……”他喉头哽咽,说不出话。
苏允翻身下马,上前扶住老人,动作带着久别重逢的生疏与珍重。
“叔祖,”他望着祠堂被烧毁的屋檐,目光一沉,“祠堂的损失,我会派人重修。”
“不必了。”
苏淳摇摇头,从袖中掏出那枚双鱼玉佩,“苏家的根不在砖瓦,在人心。”
玉佩被他焐得温热,递到苏允手中时还带着余温,“当年你走后,族里有人想分你家的田,是你把地契交给我,说‘留给族里的孤儿’。
如今你带王师归来,可莫忘了这话。”
苏允捏着玉佩,指节微微发白。
这时,参军捧着印玺上前:“陛下,剑门关守军已奉您为川蜀大都督,这是帅印。”
苏允接过印玺,看了看,随手交给了王抱朴。
“东家,”老钱牵着马过来,“眉州知府派人送来了降书,还附了份礼单,说要给您接风。”
苏允接过礼单看了眼,随手递给身后的苏淳:“叔祖,把这些金银换成粮食,先给城外的灾民煮粥。”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望向剑门方向的朝霞,“等安顿好了眉山,我们该去看看成都的百姓了。”
苏允一马当先,后面铁骑跟上,整个眉山都在震动,到得后面,马蹄声响彻整个眉山。
祠堂的长明灯在晨光中依旧亮着,灯芯爆出个灯花,映得供桌上新摆的青白瓷瓶熠熠生辉。
那是苏允离家前烧的最后一件瓷器,瓶身上歪歪扭扭刻着的“允”字,如今被族人们用金粉描过,在晨光中闪着温暖的光。
而苏河的名字,终究没能再回到族谱上,只在祠堂角落的石碑上,刻着一行小字:“贪墨者戒”。
苏淳老迈的眼神如电,看着堂中长跪的年轻人们,大声道:“允哥儿已经是九五之尊,这是咱们眉山苏氏泼天的富贵,你们这些儿郎们,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允哥儿打天下,也需要咱们族人襄助,你们,去帮他!”
“是!族长!”众儿郎齐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