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家书【求月票】 (第2/2页)
裴行俭呼吸急促起来:“殿下要起兵?”
“不。”
李承乾再次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孤要给父皇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看清他这个儿子的机会。”
他走回书案,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
笔锋悬在纸面上空,停顿了足足十息。
终于落下。
“儿臣高明,泣血顿首,谨奏父皇陛下……”
这不是奏疏的格式,这是家书。
是一个儿子,写给父亲最后的剖白与质问。
李承乾写得极慢,一字一句,仿佛要将这十数年父子之情、七年储君生涯、所有的委屈、不甘、忿怒、乃至最后一丝期待,都倾注在这薄薄的信纸上。
他写自己八岁那年,独自前往江陵,欲承其冠,必承其重。
他写平定梁师都,鏖战颉利可汗时的险象环生。
他写覆灭薛延陀,征服吐谷浑、吐蕃的艰难险阻。
他写征讨高句丽时,父皇在长安每三日必有一道手谕询问战况。
他写平定倭国后,父皇在太极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奖他‘镇国安邦’。
然后,笔锋一转。
他写父皇这些年越来越深的猜忌,写那些安插在太子府的眼线,写每一次立功后随之而来的制衡与打压。
他写李泰如何步步紧逼,而父皇如何纵容甚至扶持。
他写这次九成宫,父皇如何利用苏婉设局,如何不问青红皂白便将谋害幼弟的罪名扣在他头上。
最后,他写:
“儿臣尝闻,天家无亲。昔时不信,今乃知矣。”
“父皇疑儿臣有异心,儿臣又何尝不知父皇已有易储之意?”
“然儿臣自问,七载储位,未有一日敢忘父皇教诲,未有一事有负大唐社稷。开疆拓土,治国安民,儿臣或有过失,却绝无二心。”
“今父皇以莫须有之罪困儿臣于此,又暗备废储诏书。儿臣心寒如冰,却仍不愿信父皇真会如此绝情。”
“此信若达天听,儿臣唯有一求:请父皇亲临九成宫,与儿臣当面一谈。”
“若父皇仍视儿臣为子,儿臣愿交还一切兵权印信,自囚于封地,永世不踏长安。”
“若父皇已决意废儿臣……”
李承乾的笔在这里停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点黑斑。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继续写道:
“若父皇已决意废儿臣,也请明诏天下,公告儿臣之罪。勿使儿臣,死得不明不白。”
“儿臣,李承乾,再拜。”
写罢,他将笔搁下,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字迹,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里有嘲讽,有悲哀,更多的是一种彻底放下的释然。
他知道这封信送出去的结果。
最好的可能,是石沉大海。
最可能的结果,是成为激怒父皇、加速废储的催化剂。
但他还是要写。
这是他对‘李承乾’这个身份最后的告别,是对那个曾经崇拜父亲、渴望得到认可的少年的埋葬。
“封好,用最快的渠道,直送太极宫。”
李承乾将信纸递给裴行俭:“不要经过任何人的手。”
裴行俭双手接过,看着上面那些泣血般的字句,眼眶微红:“殿下,这信……”
“这是孤给父皇的最后一次机会。”
李承乾转身望向窗外:“也是给……曾经的李承乾,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