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会当临绝顶 (第1/2页)
宴山寨。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宴山之上。
山寨内,气氛却如同被点燃的引线,充满了大战前的焦灼与蓄势待发。
人影幢幢,火把摇曳,急促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号令声撕破了寂静。
钟离撼那铁塔般的身影率领着一彪人马,如同沉默的岩石洪流,迅速没入寨外山道的阴影中,方向直指山道上的各处险要据点。
杏娘则带着另一队精干的山匪,动作矫捷地攀上东侧陡峭的山梁,朝着制高点潜行而去。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皮革味和铁器冰冷的腥气。
寨墙之下,雷震声若洪钟,指挥着剩余的人手加固寨门、搬运擂石滚木、将弩箭上弦。
而那个搅动风云的核心——宋江,此刻却踪迹全无。
白逸孤零零地坐在冰冷的石磨盘上。
他手中一把崭新的精钢折扇被他无意识地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在这肃杀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冷眼旁观着这疾风骤雨般的调动,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交换战俘在即,不全力固守寨墙,反而分兵他处……”
白逸“唰”地一声抖开折扇,扇面上寒光微闪,目光追随着杏娘消失的方向,心中疑窦丛生:
“莫非……宋江当真狂妄至此,真要如他所言,主动出击?”
这个念头让他脊背微微发凉。
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正面硬撼?无异于以卵击石!官兵甲胄精良,军阵森严,唯有依托宴山这地利,设下伏兵,方有一线胜机……”
“杏娘所去,是东侧山脊制高点,居高临下,可放箭如雨,亦可投掷滚石,确是绝佳伏击位置。”
“钟离撼奔赴山道据点,平日用于阻滞,此刻若趁官兵交换完毕心神松懈时骤然发难,确实能打乱其阵脚,分割其兵力……”
分析至此,白逸眼中精光一闪,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
“然而……宴山地势虽险,伏兵虽利,却也只能占得一时先手!”
“官兵乃长州精锐,更有众多武林好手助阵,一旦稳住阵脚,反扑之力何其凶猛?届时,便是溃败之局!”
他猛地攥紧折扇,骨节发白,视线凝重地转向西面沉沉的夜色:
“最致命的是……西路那支官兵,至今按兵不动!”
“若他们与擒风主力东西呼应,同时夹击……我山寨主力尽出在外厮杀,寨内空虚,岂非……门户洞开,覆灭在即?!”
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
他“啪”地一声重重合上折扇,颓然摇头。
在他心中,利用山寨坚固工事层层消耗,拖垮官兵锐气,耗尽其顶级高手内力,才是唯一的生路!
可如今,他这位昔日的“智囊”,早已被边缘化。
山寨之中,只闻“宋英雄”之名,无人再听“白先生”之言。
“也许……只有寨主归来,重掌大权,方能拨乱反正,凝聚人心……”
这个念头,成了他心中唯一的希望火种。
就在这时——
“哐哐哐哐——!!!”
一阵撕心裂肺的铜锣声猛地从哨塔顶端炸响!
尖锐、急促、带着濒死般的惊惶,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整个山寨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动作骤然停滞。
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哨塔上那个面无人色的哨兵。
“官兵!官兵上山了!”
哨兵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调,手指颤抖地指向山下:
“黑压压一片!快!太快了!最多……最多一刻钟就到寨前!”
“人……人太多了!三四千……只多不少啊——!”
轰!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山寨!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沉重的呼吸和骤然加速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在每个人头顶!
再悍勇的匪徒,面对即将碾压而来的朝廷铁蹄,也难免心胆俱裂。
“慌什么!”
雷震炸雷般的怒吼再次响起,强行压下骚动:
“各就各位!按计划来!弓箭上弦!滚石准备!给老子稳住!”
在他的咆哮声中,人群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带着惊惶奔向各自的战位。
刀枪紧握,弓弦紧绷,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寨墙外的黑暗,空气凝固得几乎能滴下水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中回荡。
肃杀之气,弥漫四野。
来了!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起初是闷雷滚动,渐渐汇成山崩海啸般的轰鸣!
大地在震颤,山寨的土墙簌簌落下灰尘。
那不是散乱的奔袭,而是无数铁靴、马蹄整齐踏地形成的恐怖共振,如同一个庞大无比的战争巨兽,正踏着死亡的鼓点,一步步碾上山来!
“砰!砰!砰!”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脏上!
浓墨般的夜色被撕开,一片钢铁洪流汹涌而出!
骑兵!
高头大马披着重甲,马背上的骑士手持长槊,面甲下只露出冰冷的目光,如同地狱涌出的铁骑,马蹄翻飞间踏碎一切阻挡!
长枪兵!
密密麻麻的枪尖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汇成一片冰冷的金属森林,枪杆如林,向前倾斜,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穿刺感!
刀盾兵!
厚重的盾牌上狰狞的兽首纹在火光下仿佛活了过来,低吼咆哮。盾牌缝隙间,是无数双充满杀意的眼睛和雪亮的刀刃!
他们一个个大汗淋漓,喘息如牛,显然是从山脚一路狂奔而来。
然而,那森严的阵列,那扑面而来的铁血煞气,那属于正规军的、碾碎一切的压迫感,让寨墙上的宴山寇们脸色煞白,握着武器的手心沁满冷汗。
他们曾伏击过王府护卫,但那是在居高临下、以石木伤敌的绝对优势下。
此刻,直面这钢铁洪流,想象着即将到来的、毫无花巧的、血肉横飞的近身搏杀,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攫住了每一个人。
这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令人绝望的战场压力!
“停——!!!”
一声威严的喝令如同惊雷炸响。
轰隆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一瞬间,天地间只剩下无数战马粗重的响鼻声和士兵们压抑不住的剧烈喘息,汇成一片低沉的、令人心悸的背景音浪。
数千双眼睛,冰冷地聚焦在宴山寨那并不算高大的寨墙上。
寨内。
白逸也观察着外头的官兵。
可越是观察,他眉头皱得越紧:
“他们远离东侧,并且留足防御阵型,显然意识到了东侧适合伏击,杏娘的伏兵恐怕难以发挥大作用。”
“而军阵之间衔接紧密,钟离撼即便率军从据点突入,恐怕也难以将其分割。”
“宋江啊宋江,这就是你的安排吗?这是在率领我们步入死路啊!”
他已经被这支官兵伏击过一次,知晓这支官兵难以对付。
而当白逸再直面这支官兵好好打量观察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强大。
这让白逸心中越发绝望。
这时。
只见大军阵中,一骑越众而出。
李暮云端坐马上,玄色劲装在火光下泛着幽光。
他目光如电,扫过寨墙,声音灌注内力,清晰地传遍山野:
“宋江!人已带到!速将王爷交出!”
他手臂一挥,身后军阵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中间一个沉重的铁笼。
笼中,一个披头散发、琵琶骨被狰狞铁钩洞穿的中年汉子颓然跪坐。
正是宴山寨主尹雷凌!
铁笼旁,数十名衣衫褴褛、戴着沉重镣铐的宴山寇俘虏,如同待宰的羔羊,在冰冷的目光下瑟瑟发抖。
李暮云策马行至铁笼旁,“锵”地一声抽出腰刀。
冰冷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压在尹雷凌的脖颈上,锋刃甚至压出了一道细微的血线!
“想让你家寨主活命!”
李暮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威胁,刀锋微微用力:
“立刻!交出平城郡王!”
寨墙之上,一阵骚动。
一个臃肿如肉山、失魂落魄的身影被粗暴地推搡到垛口。
正是平城郡王赵岩!
雷震那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探出,死死揪住赵岩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暴露在下方数千官兵的视线中!
“放人!”
雷震的吼声如同滚雷,充满了蛮横与不耐烦。
李暮云眼神锐利,确认赵岩虽狼狈但还活着,这才猛地打开铁笼,将浑身瘫软的尹雷凌粗暴地拖拽出来。
他一手揪着尹雷凌,另一只手紧握着那串俘虏的铁链,大步流星地朝着两军阵前的中心空地走去。
每一步都踏得尘土飞扬。
另一边,雷震也提着面无人色、双腿悬空的赵岩,如同拖着一袋粮食,从寨墙上一跃而下,轰然落地。
然后他迈开大步,毫不畏惧地迎向李暮云。
双方在死寂中对峙着靠近,每一步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心弦。
空气仿佛凝固的油,一点火星就能燃爆。
李暮云全程戒备,目光死死锁定雷震,不敢有丝毫松懈。
赵岩的性命,重逾千钧,容不得半点闪失。
终于。
两人在空地中心面对面站定,距离不过丈余。
李暮云看着眼前气势沉凝、眼神凶悍如猛兽的雷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铁拳’雷震?哼,当初劫粮车时,你连让本统领正眼瞧的资格都没有。”
他语气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感慨:
“短短时日,竟也混到了四品……倒勉强有资格站在本官面前了。”
当初梁进带着雷震等人劫粮车时,李暮云的眼中只有梁进,根本懒得多看雷震一眼。
可谁知如今,雷震已经有资格跟他平等面对面,进行战俘交换。
雷震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根本懒得废话:
“放人!”
声音斩钉截铁。
李暮云眼神一厉,猛地将手中铁链一抖一松!
“哗啦——!”
沉重的铁链落地,那群被俘的宴山寇如同惊弓之鸟,连滚带爬,哭喊着拼命朝着寨门方向狂奔而去!
寨门早已为他们打开一条缝隙。
俘虏群跑远,李暮云手中只剩下琵琶骨被锁、动弹不得的尹雷凌。
“该你了,雷震!”
李暮云刀锋依旧不离尹雷凌脖颈:
“放了王爷!我立刻放你们寨主!”
雷震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眼中凶光爆射!
“好说!”
话音未落,他那只抓着赵岩的巨手猛地发力!
只听“咔嚓!”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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