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0章：弃子 (第2/2页)
每当给赛维塔下达三倍的任务额，他接下来的睡眠都会格外香甜。
而狼王似乎比他更需要。
事实也的确如此，崔赞是黎曼鲁斯近些年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狼王很快就喜欢上了和这位已经苍老到就连牙齿都开始发黑的凡人老头聊天，他足够聪明，能和原体讨论最危险的话题，而且从来不会让这些危险的话语有机会流露到外界。
但唯一的缺点是，他有点太过聪明了。
当影月苍狼军团的舰队开始大张旗鼓的围攻那些明确归属于太空野狼的世界，而狼王则以此为理由，向他麾下的各个狼主们发布了战争总动员的时候：当所有人还沉溺在誓死一战的狂热中时，站在原体身旁的崔赞却点明了狼王本人的态度。
“您看起来，貌似已经准备好了面对您和您的军团的失败。”
这句话只能在原体主动屏蔽了左右后才能说出来，如若不然的话，只要崔赞胆敢离开狼王本人的视野范围，那他活不过下一个五百米的距离。
“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狼王没有震怒，也没有惊讶，在连续五天滴酒未进后，芬里斯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却好的惊人，他斜靠在自己的王座上，一条胳臂圈住了那柄酒神之矛，另一条则是伸直到面前的星图上，仔细的检查那些正在不断出现的红色亮点。
密密麻麻的，足有数十处：每一处都在通报影月苍狼的敌情。
荷鲁斯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黎曼鲁斯还是内心中忍不住的感慨。
“这一切……实在是太明显了。”
崔赞的牙根似乎在摇晃。
“事实上，远不止我一个人。”
“我相信所有的狼主和大部分高级军官都已经有所察觉了。”
“自从您返回泰拉的那次旅程之后，您的转变之大已经瞒不住别人了。”
“就仿佛……仿佛……”
“仿佛我已经放弃了这片土地？”
狼王微笑着，将凡人记叙者心中始终不敢说出的话吐露的一干二净。
崔赞低下了头，用沉默代替了语言。
而狼王则是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抚摸着酒神之矛金色的枪杆。
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
“你知道么？”
“其实在此之前，我已经尝试了我能够想到的每一种办法。”
“在我意识到牧狼神身边的那条【蛇】肯定不是什么一般人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回到神圣泰拉，与马卡多对峙：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的另一个兄弟，阿尔法瑞斯，也同样在场，他向我透露了某些在此之前一直隐藏的秘密。”
“他怀疑那条蛇可能是我的另一个兄弟欧米茹的手笔。”
“欧米茹？”
崔赞有些困惑。
“我从未听说过。”
“我在此之前也没有。”
“我想细致的了解这个名字，又或者寻求阿尔法瑞斯的帮助，但这两个要求都被我的兄弟给拒绝了：阿尔法瑞斯本人同样不知道欧米茹的行动思路，他甚至无法确定欧米入的忠诚与否，至于他本人，他有着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将他的视野放在整个银河，不可能分出太多在我的芬里斯上。”
狼王摸了摸下巴。
出乎意料的，虽然黎曼鲁斯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讽刺与埋怨，但记叙者并没有从原体的声音中听到怒火。
他更像是以第三者的语气，挖苦着一个运气没那么好的家伙：也就是他自己。
“而在确定这条路行不通后，我就转而与马卡多和多恩展开讨论，看看能不能在芬里斯挡住荷鲁斯的大军：毕竟，战帅想要开战的念头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否则，他没必要在情报战中投入如此的优势，还要拉拢基因原体这个级别的盟友。”
“但结果让人绝望，崔赞。”
“在那一个月里，我、掌印者和多恩想尽了我们能够想到的一切办法和可能性。”
“而最终结论是。”
“单靠太空野狼自己，我们绝不可能在芬里斯这里挡住荷鲁斯。”
“这是实力，兵力和综合国力的差距。”
狼王看向他的酒神之矛，金色的枪柄倒映着芬里斯之王有些落寞的瞳孔。
“我甚至没有最后一搏的机会。”
“毕竟，我必须冲到距离荷鲁斯本人极近的位置上，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但我不确定我的舰队能不能做到：战帅能够出动的舰队至少是我的五倍。在赫拉克芬尔号摸到荷鲁斯的旗舰之前，我们就会被牧狼神的舰队撕成碎片。”
“除非是靠伏击，出其不意：但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小到无法作为战术来讨论：尤其在我们本身还无法建立对于影月苍狼警报优势的前提下，这种情况下，只有可能是他们来伏击我们。”
“除此之外，我们也讨论过是否要围绕着行星打造要塞和防线，但这个想法也很快就会放弃了，荷鲁斯只要不是傻子，他就绝对不会围攻那些要塞，他会在消灭了我们所有的舰队后立刻绕行，用跳岛战术的办法困死我们的要塞守军。”
“对于牧狼神来说，只有两个世界上他绝对无法绕过去的，一个是贝坦加蒙，另一个就是神圣泰拉，哪怕是芬里斯，对于荷鲁斯来说也没有必须攻占的必要性：反正在神圣泰拉的高额税收面前，有的是世界愿意成为影月苍狼的跳板。”
“而从另一方面，芬里斯对于泰拉和多恩的防御战术来讲，太偏僻了，他们当然可以调遣大量的兵力和舰队来支援我们，以此来挡住甚至击退荷鲁斯，但这就意味着放弃其他几条战线的守备力量。”
“这意味着察合台可汗与福格瑞姆的联合军将攻破贝坦加蒙，又或者让莫塔里安的军队从南方直逼泰拉，无论哪一项都是让人无法忍受的绝对失败：而如果我能率领我的军团从芬里斯这里撤出来的话，那么依靠着多恩在更南方修筑的要塞，我们可以在一条更短的防线上有效的阻击战帅。”
“包括那些诺曼人：他们在南方的表现会比在芬里斯上白白流过鲜血要更好。”
“所以，从理性的角度上来讨论，这的确是最合适的战术。”
“但在不发一枪的情况下就放弃芬里斯是无法忍受的事情，不是吗？”
崔赞适时地问道。
“没错。”
狼王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来，看向前方，血嚎大连和海狼大连的舰队正一前一后的从曼德维尔点处涌进芬里斯星系，他们各自带来了一百多艘强大的战舰，而在他们身后，其余的狼主们也正在赶来的路上：但狼王知道，他是等不到他所有的部下的。
荷鲁斯正在发威，他不会给黎曼鲁斯完全准备好的机会。
至少，莫凯大连看起来是没有与他们合兵一处的可能性了。
“就像你说的，崔赞。”
原体深深的呼吸着。
“我不能一枪未发，就在我的牧狼神兄弟面前逃跑。”
“我必须和他打一仗。”
“这既是情理，也是道理。”
“我得捍卫我的领土。”
“而且，我也得为更后方的罗格多恩他们争取出时间。”
“为了多恩，我至少也要拖住荷鲁斯一到两个月的时间。”
“与此同时，我也要让牧狼神将他的精力和资源更多的浪费在我身上：就像我收回了边境线上的那些守卫。任凭荷鲁斯蛊惑我手下的那些总督和舰队司令一样，反正泰拉的税收让他们不可能保持忠诚，那不如放任荷鲁斯去拉拢这些人。”
“他的精力和资源都是有限的，他将越多资源放在这些被我视为弃子的人身上，他能够放在其他地方的，能够放在神圣泰拉和多恩身上的，就会更少：这对我来说属于一种不是办法的办法。”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
狼王握紧了他的酒神之矛，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向泛着猩红光芒的星图。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如同一条饥饿难耐的凶兽，在地图上寻找着猎物。
寻找着牧狼神真正的主力所在。
“无论是马卡多，多恩，还是我……”
“我们都想知道：荷鲁斯和他麾下的这支影月苍狼成色到底如何？”
“五十年的征战和准备，是否让他们成为了一支出乎我们预料的强军？”
“而一场全面战争，就是最好的测试。”
“我能不能挡住他？”
“我能不能逼退他？”
“我能不能成功撤走？”
“我又能带着多少人离开？”
“每一项都是测试，都能为更后方的罗格多恩提供最宝贵的情报。”
“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甚至现在就可以逼出荷鲁斯的几张底牌。”
狼王停住了。
他的目光在变化，没人知道黎曼鲁斯现在到底又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
“如果可以的话。”
“如果全父保佑的话。”
“如果荷鲁斯没有那么精明的话。”
“……”
狼王握紧了他的酒神之矛。
一点一点，直到发出嘎吱的声响。
“即便明知道希望很渺茫，但我还是要试试看：从一开始就终结这场荒唐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