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一年已到 (第2/2页)
罗恩轻轻摇晃着杯子,星露在杯中泛起梦幻般的光晕:
“也许,正因为我还有选择,所以才能选择离开。”
这句话让希拉斯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苦笑着说:
“选择……这个词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他放下杯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你知道吗,我们德莱文家族从我曾祖父那一代开始,就把所有的资源都押在维纳德教授身上了。”
“我父亲在临终前跟我说,‘希拉斯,我们家已经没有退路了。维纳德教授成功,我们就是开国功臣;他失败,我们就是陪葬品。’”
希拉斯的声音有些沙哑:
“所以你看,我根本没有‘选择’这个选项。
我只能在这里,陪着维纳德教授,陪着这个殖民地,一条路走到黑。”
罗恩沉默了。
他突然理解了希拉斯这一年来的所有挣扎。
不是他不想改变,而是他背负的枷锁太重,根本无法像自己一样潇洒地做出选择。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
希拉斯强打起精神,重新露出笑容:
“至少跟你共事这一年,我学到了很多。那些‘共鸣理论’、‘和谐艺术’,虽然我不一定能完全理解,但确实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站起身,从法袍内层取出一个用多重防护符文封印的卷轴:
“这是我们德莱文家族的传承核心,‘符文专家’先祖所留下的完整符文手稿。”
罗恩接过卷轴,能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分量:
“希拉斯,这太贵重了。你确定……”
“别跟我客套。”希拉斯有些厌烦地摆了摆手: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但至少知道什么叫‘识时务’。
我的天赋就是把现成的技术用到极致,但你不一样,你能创造新的东西。
这份传承在你手里,才能发扬光大。”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
“再说了,这也算是投资。
等你将来飞黄腾达了,别忘了拉我这个同事一把就行。”
虽然是玩笑话,但罗恩能听出其中的真挚。
“那我也不能白拿。”
他想了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造型精巧的护符:
“这是我最近研究出的‘须臾之符’。
能在生死关头为你争取一秒钟的思考时间,时间会在你周围短暂凝滞,但你的意识完全清醒。”
希拉斯接过护符,立刻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力量。
“一秒钟……”他喃喃道:“在关键时刻,足够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收拾了。”
希拉斯走到门口,突然回头:
“罗恩,虽然我没你那么潇洒,走不了,但也不后悔。有些事,总得有人坚持到底。”
“也许多年后回头看,我们选择的路都是对的。”
说完,他摆了摆手,大步离开了。
希拉斯走出罗恩的房间后,脸上的轻松表情立刻消失了。
他靠在走廊的水晶墙壁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潇洒……”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要是有他一半潇洒就好了。”
回想起刚才的谈话,希拉斯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说不羡慕是假的。
罗恩能够自由选择去留,能够在维纳德开出天价条件时依然选择离开,这种自由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成王败寇。”希拉斯喃喃自语:
“赌赢了,德莱文家族能重回主世界一流巫师氏族行列;赌输了……”
他摇了摇头,不愿意去想那个可能性。
但随即,另一个想法冒了出来,让他忍不住苦笑:
“还有啊,那些连罗恩都觉得棘手的问题,凭什么觉得我就能处理好?”
想到这里,希拉斯突然感到疲惫袭来。
这一年来,他确实学到了很多新东西,思维方式也有了突破。
但同时,他也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极限。
“也许这就是人和人的区别吧。”
他坐在实验台前,点亮了几盏魔晶灯:
“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创造奇迹的,而有些人,注定只能守护别人创造的奇迹。”
“但也没什么不好。”希拉斯自我安慰道:
“守护也是一种价值。而且……”
他看着手中罗恩送的“须臾之符”,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时间之力:
“至少现在的我,比一年前强多了。这就够了。”
………………
此时在维纳德的办公室内,向来沉稳的阿利斯泰尔却如飓风般闯入。
“老师!”
他甚至忘记了最基本的巫师礼仪。
没有行礼,没有等待许可,直接用近乎质问的语调开口:
“这样的决定完全不符合逻辑!这……这简直就是在背叛我们共同的事业!”
“罗恩是‘怨晶’项目的核心,是‘幽灵舰队’的能源保障,是我们征服司炉星战略的关键变量,是……”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在关键时刻“移除”如此重要的“组件”。
维纳德则想起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他是准备将代号为“静默孢子”的机密任务交给阿利斯泰尔。
这个任务涉及将罗恩设计的“墨汁”生物间谍投放到司炉星土著势力的核心区域,是整个征服计划中最关键的隐秘行动之一。
成功与否,将直接决定后续战略的走向。
可现在看来,阿利斯泰尔的情绪化反应和固化的认知模式,已经让他不再适合执行这种需要高度伪装能力和随机应变的复杂任务了。
大巫师之路,需要的是能够打破既定规则的洞察力,决不是单纯维护规则的执行力。
阿利斯泰尔……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
就在阿利斯泰尔还在滔滔不绝地表达不满时,维纳德通过一个隐秘通讯频道,向艾拉发送了指令。
指令的内容包括“静默孢子”计划的完整细节,以及将任务全权委托给她负责的正式授权。
【最高保密等级——任何人都不得知晓,包括阿利斯泰尔】
而面对自己学生愈发激动的质问,维纳德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没有给出任何解释,没有提供丝毫安抚。
“这是我的决定,阿利斯泰尔。执行它。”
说完,他便重新面向那些闪烁的全息星图。
这种完全的忽视,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让人感到刺痛。
阿利斯泰尔僵在了原地,仿佛被无形的雷电击中。
一直以来,他都将维纳德视为父亲般的存在:
严厉但慈爱,冷酷但公正。
他可以理解老师的任何战略决定,可以无条件执行老师的任何命令。
即使这些命令,在表面上看起来毫无道理。
然而他无法接受的,是这种被彻底排除在外的、不被信任的感觉。
他在办公室中又呆立了几分钟,等待着维纳德回心转意,或者至少给出一个解释。
但回应他的,只有那个冰冷的背影和数据流永不停歇的微光。
失魂落魄的阿利斯泰尔缓缓走出办公室,沿着水晶走廊回到了自己的研究室。
艾拉早已在此等候,她显然预见到了丈夫会在这种状态下回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从背后轻柔地环抱住他。
“艾拉,我感觉……”
阿利斯泰尔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就像是老师宝库的忠实守门人,数十年如一日地看护着每一件珍宝,却眼睁睁看着他将最重要的那把钥匙,交给了一个认识还不到一年的外人。”
艾拉将脸颊轻贴在他的背上:
“亲爱的,你有没有想过,正因为你是守护宝库的‘长子’,所以你本身就是老师最大的财富?”
“有些棋局的棋盘本身就是用诅咒和牺牲构成的,知晓全部规则的人,就注定会被卷入其中,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老师或许……只是不想让他最珍视的财富,也沾染上那些棋盘的污秽。”
这番话,在表面上确实起到了安抚的作用。
阿利斯泰尔的身体紧绷稍微缓解了一些。
但在艾拉的内心深处,一场思想风暴正在展开。
她真心爱着阿利斯泰尔,不忍看他承受这种痛苦。
刚才的话语也确实有发自真心的安慰成分。
可与此同时,她对丈夫这种“一根筋”的性格也感到了不耐烦:
为什么你就是无法理解老师的深层意图?
为什么你的世界里只有黑白分明的0和1?
这个宇宙,本就是用无数种灰色调写成的啊!
与此同时,她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
不断分析着维纳德刚刚通过加密频道,传送给她的“静默孢子”计划详情。
这个任务的危险性和战略重要性,远远超过阿利斯泰尔目前负责的所有项目。
她敏锐地意识到,维纳德正在将权力天平向自己倾斜,这让她既感到兴奋,也感到了压力。
同时,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开始在她心中发酵:
这个高度机密的任务如果被阿利斯泰尔发现,必然会在他们的关系中撕开一道裂痕。
艾拉开始在内心深处思考着一个残酷的问题:
当她必须在忠于维纳德的战略布局和维护与阿利斯泰尔的感情间做出选择时,她会选择什么?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感到了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