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如何扳倒贾昌朝? (第1/2页)
皇城司,刑讯室。
墙壁上火把的光,将人影扭曲地投射在布满刑具的冰冷石壁上。
主位之上,提举冰井务李宪面沉如水,虽未言语,但却使得本就阴森的刑讯室更添几分沉重。
按正常情况来讲的话,对于在职官员,皇城司是无权负责审讯的,这项工作通常是交由开封府和大理寺来完成,其中开封府负责初审,而大理寺则负责复审。
唯有一种情况,会交给皇城司审讯。
那就是官家认为其他衙署不可信,亦或案件需高度保密,才会直接命皇城司审讯。
现在的情况,显然是后者。
官家对于谁在背后指使裴德谷犯下此案心知肚明。
但官家现在还需要贾昌朝来制衡文彦博等人,贾昌朝暂时还不能动,所以这件案子,不能牵涉到贾昌朝。
按照现在庙堂中的局势,文彦博、王尧臣、韩琦当然乐见于贾昌朝倒台,他们才好彻底控制东西两府。
而包拯跟文彦博、王尧臣、韩琦虽然明面上根本没有往来,但实际上同为天圣五年进士,他们才是真正的盟友。
所以,若是把裴德谷交到开封府手里,那包拯不把裴德谷牵连到贾昌朝的口供审出来,是不可能罢休的。
但那样就会导致庙堂派系力量对比彻底失衡,皇权旁落。
——这是官家绝对不愿意见到的场景。
正因如此,裴德谷才落到了皇城司手里。
而裴德谷又不是傻子,他虽然一开始是真的慌了,甚至心中真的升起了攀咬贾昌朝的念头。
但当他坐在皇城司的刑讯室里,被一桶冰水给“物理冷静”下来之后,却渐渐地反应过味儿来。
不能攀咬贾昌朝。
唯有如此,死死守住最后一条线,那位高坐于幕后的大人物才有可能在暗中施以援手。
不说过几年让他官复原职吧,至少日后仕途还有峰回路转的余地。
毕竟,眼下贾昌朝仍是“干净”的,就算自己攀咬他,实际上也没有任何文书等物证,能证明是因为受到贾昌朝的指使,贾岩案才会发生。
而如果仅仅是裴德谷自己去指控,是远不足以扳倒贾昌朝的.官家要是想扳倒贾昌朝,就贾昌朝过去做的那些事情,不说别的,就说私通内侍这一件,就足够定罪的了。
但实际上,贾昌朝不仅到现在都安然无恙,而且还担任着枢相,稳压韩琦一头。
若裴德谷此刻将贾昌朝攀咬出来,那便真是自绝生路,连最后一丝被保全的希望都将彻底破灭。
“裴德谷。”
李宪开口道:“崔干办及你的心腹裴福,现在已是一网成擒,皇城司的刑房也自有一套让人开口的法子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伪造枢密院文书,构陷禁军军官,出钱买通中人一同谋杀证人,条条皆是大罪,此刻若供出幕后主使,或可酌情上奏,予你一线生机。”
裴德谷被特制的铁链缚住手脚,官袍早已被剥去,只余一身破烂的白色囚衣,上面沾染着暗色的污渍。
“此事皆因私怨而起,并无幕后主使。”
他勉强抬起头,声音嘶哑,如同破锣。
“我憎恶陆家已久,见那陆北顾即将鱼跃龙门,心生恶念,便想出此毒计,欲断其前程。所有谋划,皆我一人所为,与任何人无关!”
李宪冷哼一声,声音陡然转厉:“一人所为?那伪造枢密院文书所需之印信,你从何得来?调动枢密院内部警卫,精准避开巡守路线,将贾岩诱入陷阱,又岂是你这个副承旨能独立办到?”
每一句质问,都像是一把凿子,狠狠凿向裴德谷的心理防线。
他身体在铁链束缚下微微颤抖,额角冷汗止不住地涔涔而下,却依旧死死咬着牙关。
“印信格式我在枢密院日久,早已得知,至于印章样式则是暗中留意,自行摹刻的假章,已经销毁了,所谓警戒路线则是我平日留心观察,找到的空隙。”
“冥顽不灵!”
李宪猛地一拍面前搁着刀的桌案。
“在皇城司面前,还敢编织这等漏洞百出的谎言?”
裴德谷闭上眼,不再言语。
李宪挥挥手,负责行刑的手下开始动手。
皇城司可不是开封府,别提什么“刑不上士大夫”,他们是真动手的。
刑讯室内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微弱“噼啪”声,以及裴德谷如同杀猪般的惨叫声。
而就在这时,刑讯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随后,一个内侍附在李宪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李宪的眉毛,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开始往眉峰中间猛拧。
“知道了。”
等到又动了一轮刑,见裴德谷还是不招,李宪下令道。
“押下去,听候发落。”
两名面无表情的皇城司亲从官上前,解开铁链,将几乎瘫软的裴德谷像拖死狗一样架起,向外拖去。
就在即将被拖出铁门的刹那,裴德谷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气,挣扎着扭过头,目光死死看向李宪。
“罪官无话可说,亦无人可攀咬!所有罪责,罪官一力承担便是!到我为止!到此为止!”
吼声在幽深的地牢通道中回荡,渐行渐远。
“到你为止?”
李宪看着刚沾了血的行刑椅,低声自语:“哪有棋下了一半就不下的道理?”
就在这天夜里,两个藏匿起来的凶徒也被开封府擒获,经连夜审讯,对受裴德谷指使谋害账房灭口之事供认不讳。
很快,贾岩案的更多细节,也被调查了出来。
譬如那个准备将伪装成枢密院小吏的账房骗杀的地点,就是此前裴氏亲戚名下“永丰材行”废弃的木材场。
三月七日,清晨。
这两天为了绝对安全,陆北顾都是借住在宋庠府邸里的。
陆北顾一夜安睡,直至天光微亮才被宋府的仆人轻声唤醒。
“陆公子,我家相公请您一起用膳。”
膳,《说文解字》释其为“具食也”。
在大宋“用膳”作为动词短语就是指干饭,其语义中性,无特定阶层指向,官员在正式或非正式场合均普遍使用。
不过“进膳”这个词,一般来讲就只有禁中的贵人能用了。
他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青衫,随着仆人穿过清晨薄雾笼罩的庭院。
露水沾湿了石阶,空气中带着一丝清冷。
宋庠上了年纪,睡觉早,起的也早,此时已在堂侧的偏厅内等候,案上摆着简单的清粥小菜。
“坐。”
宋庠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先用些早膳,你姐夫贾岩的案子,已有眉目了。”
陆北顾心头一紧,依言坐下,却并无食欲。
宋庠舀了一勺粥,语气平静:“皇城司昨夜已拿了裴德谷及其心腹,初步审讯,他承认是主谋,但只说是为旧怨,咬定无人指使。”
他把粥送进嘴里咽下,抬眼看了看陆北顾:“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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