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2/2页)
煤渣胡同(晚8:47)
老耿在积雪的胡同里狂奔,怀中的煤块硌得肋骨生疼,这块看似普通的无烟煤里,嵌着半张记录日军军列时刻表的微缩胶卷。
他呼出的白气在零下十五度的空气中凝结成霜,挂在斑白的鬓角上,像一层薄薄的冰晶,胡同两侧的灰砖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墙皮剥落处露出斑驳的岁月痕迹。
身后的皮靴声越来越近,雪地被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催命的鼓点。老耿拐进一条死胡同,突然刹住脚步,转身面对追兵。
他粗重地喘息着,肺部像是被冰刀刮过般刺痛,左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口袋里的怀表,那是女儿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跑啊,怎么不跑了?"为首的"宪兵"冷笑着逼近,右手已经按在了枪套上,月光下,他军大衣上的铜纽扣闪着寒光。
老耿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豁口,他猛地扯开满是补丁的棉袄,露出腰间绑着的炸药。
"告诉掌柜的,"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西直门改道了。"
追兵们顿时僵在原地,老耿认出了那双眼睛,三个月前在保定火车站,就是这个男人用枪托砸碎了林小姐的膝盖骨。
那清脆的骨裂声至今还在他噩梦中回响,此刻,月光下那人右手小指上的翡翠戒指泛着诡异的光泽,像一只毒蛇的眼睛。
"你找死!"为首的"宪兵"厉声喝道,却不敢轻举妄动。
老耿没有理会,他用颤抖的手指摸出火柴,第一根被寒风吹灭,第二根在雪地里折断,当第三根终于擦出火花时,他看到了"宪兵"眼中闪过的恐惧。
爆炸前的刹那,老耿咬破食指,在斑驳的砖墙上画了只三足乌鸦。
鲜血在冰冷的墙面上迅速凝结,第三只脚指向正阳门方向,最后一笔拖出的血痕,恰好勾勒出钟楼尖顶的剪影。
他最后想到的是女儿出嫁那天,穿着大红嫁衣站在雪地里的模样。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胡同里回荡,冲击波震碎了方圆百米内的窗玻璃,硝烟夹杂着雪花腾空而起,在月光下形成一朵诡异的蘑菇云。
硝烟散去后,那个"宪兵"从雪堆里爬出来,摘下了染血的白手套。他右手小指上的翡翠戒指完好无损,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绿光。
他蹲下身,用匕首挑开老耿已经焦黑的左鞋,从鞋垫夹层里取出一张被鲜血浸透的纸条。
"该死!"他咒骂一声,发现纸条上的字迹已经被血水晕染得无法辨认。
远处传来警哨声音,他最后看了一眼墙上那只血绘的三足乌鸦,转身消失在胡同的阴影中。
胡同口,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目睹了全过程,他默默记下那只乌鸦的形状,推着小车消失在夜色里。
车上的冰糖葫芦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像一串串凝固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