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相遇 (第2/2页)
阿黛泪已婆娑,低着头自言自语,声音破碎而无力:“东越……我好像看到小姐了……”
李东樾知道阿黛的执念有多深,那份执念,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李东樾走上前,在月光下将她涌入怀中,抚摸着她的青丝,眼里尽是垂帘。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陪着她,用沉默承受着她所有的悲伤。
十年了。
他一直都是这么陪着她的。
从他跟随裴知寒开始,从他们决定,要为北疆沉冤昭雪开始,他就这么陪着她,走过漫漫长夜,走过刀山火海。
“东越,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阿黛似乎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希望,她趴在李东樾的怀中,那个像极了小姐的女人出现之后,打碎了她心里最后的屏障:“北疆的冤……我们改变不了……小姐的罪……我永远也做不到……是么?”
李东樾还是沉默着。
阿黛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质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当然知道了。
十年前,当他第一次见到那位年轻的殿下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这世上,有些事情,是注定改变不了的。
他一步一步,从内卫卒做到御林军,从禁军到锦衣卫。
他成为了裴知寒最信任的人,甚至比他自己的影子更值得信任。
但同时落在他头上的,除了皇权的信任,还有对皇权的了解。
北疆不过是史书上一笔带过的尘埃,是过去,是历史,是注定要被遗忘的牺牲。
裴知寒是绝对不可能为他们翻案的。
李东樾太了解这位殿下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帝王心术,从来都是最无情也最现实的算计。
这场陈年旧案,并非一人之错,而是整个大景朝堂的脓疮。
那些背负着冤杀苏茂罪名的人,都是手握重权、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
翻案,意味着要得罪半个朝堂,得罪半个天下,意味着要告诉史书他裴知寒不孝,父皇昏庸,整个朝堂愚蠢至极。
这天下,从来没有绝对的公道。
有些事,有些人,终是要背负着罪孽,永远地长眠地下。
这是庙堂的规矩,亦是人间的无奈。
……
白马寺。
她仰头望去。
朦胧的月光下,白马寺的山门巍峨耸立,飞檐斗拱,勾勒出古老而寂静的轮廓。
那棵曾被寄予厚望的银杏树,如今已亭亭如盖,枝繁叶茂,足以遮风挡雨。
十年的光阴,足够改变一切,也足以让一个懵懂的少年,长成一个背负天下的帝王。
他们牵着手,站在参天的银杏树下。
月影斑驳。
一阵阵的恍惚,如同被风吹散的烟云,缠绕在心头。
他们都知道,只属于他们的这场梦,就要醒了。
天光微亮,晨曦如水,温柔地洒落在两人身上。
裴知寒望着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复杂。
他无比确认,这一次梦醒,他就能见到十年后的她了。
十年后的她,会是什么样的呢?
那缠绕多年的寒毒,是不是已经解了?
想到十年后,想到那如影随形的寒毒,他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的沙哑:“不要成婚。”
苏枕雪轻笑着,如漫天晨光里藏匿着的星,她仰起头,看着如今已可以遮风挡雨的银杏,眸光流转:“殿下费尽心思带我来此,便是要我抗旨不尊?”
裴知寒抓着苏枕雪的肩,亲手将七宝琉璃珠花步摇刺入她的发间。
那珠花在晨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承载着某种沉重的约定。
他将她拥入怀中,声音在她耳畔低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天顺十九年,皇后重病,你借机入宫陪侍,她最喜爱花圃,可世人少知她欣赏的并非争奇斗艳的奇花异朵,反而钟爱寒梅,你若带着寒梅去拜会她,她必会让你侍奉,到时你便已牵挂皇后身体为虑,推延成婚之事。”
苏枕雪轻笑着仰起头,二人鼻尖不过半寸之余:“然后呢?”
等孤。
裴知寒的话还未说出口。
梦,骤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