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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孤舟辞忘川

第二十章 孤舟辞忘川 (第2/2页)

林默停下脚步,熔金幽蓝的瞳孔在帽檐阴影下扫过地上的背包和油布包裹。
  
  没有询问,他伸出那只新生的左手。苍白的手指从工装裤口袋中探出,暴露在昏黄的路灯下,皮肤下幽蓝的脉络清晰可见,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他抓住油布包裹的一端,轻轻一抖。
  
  油布滑落。
  
  里面,是一把刀。
  
  一把极其古旧、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刀。刀鞘是深褐色的、布满裂纹的硬木,没有任何装饰。
  
  刀柄缠绕着磨得发亮的黑色麻绳。整把刀透着一股饱经风霜、沉凝厚重的气息。
  
  林默苍白冰冷的左手握住了刀柄。触感粗糙而真实。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顺着刀柄传来,并非物理的重量,而是一种精神的、意境的沉重。
  
  仿佛握住了一段凝固的岁月,一片沉默的山岳。
  
  他拇指顶住刀镡,缓缓发力。
  
  “锵——!”
  
  一声低沉而悠长的龙吟,在狭窄的后巷中骤然响起!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古龙被惊醒!
  
  刀身出鞘三寸!
  
  露出的部分,并非寒光四射的利刃,而是一种沉黯的、如同古铜被岁月氧化后的暗青色!
  
  刀身极厚,刃口并不锋利,甚至有些钝拙。刀脊之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鱼鳞般的捶打叠纹,在昏黄路灯下流转着内敛的暗金光泽!
  
  更引人注目的是,靠近刀镡处的刀身上,深深烙印着一个古朴的篆字——“镇”!
  
  一股厚重如山岳、沉凝如大地的磅礴刀意,随着这三寸刀锋的出鞘,轰然弥漫开来!
  
  瞬间冲散了后巷的腐败气息,压下了江风的呜咽,甚至让林默体内那股桀骜不驯的狂暴力量都为之一滞!
  
  仿佛这柄古拙的厚背刀,本身就是镇压混乱、定鼎八荒的基石!
  
  镇岳!
  
  刀名如同烙印,瞬间冲入林默的识海!伴随刀名而来的,是一股沉重、纯粹、不带任何花哨的“镇”之意境!如同万丈山岳,巍然不动,任你狂风暴雨,我自岿然!
  
  这刀意,与沈三篙“渔火桩”的“稳”字诀隐隐呼应,却又更加宏大、更加纯粹!如同定海神针之于惊涛骇浪!
  
  林默熔金幽蓝的瞳孔骤然收缩!非人的视野疯狂解析着刀身上的每一道捶打叠纹,每一个细微的氧化痕迹!
  
  这刀…绝非凡铁!其材质、其锻造手法、其蕴含的“镇”之真意…皆蕴含着一种古老而强大的武道本源之力!远非他之前接触的任何武器可比!
  
  渡翁…竟将如此重器相赠?
  
  他猛地合上刀鞘!那厚重的刀意瞬间内敛。后巷中仿佛被抽走了无形的山岳,腐败的气息和江风重新涌入。
  
  林默将“镇岳”刀紧紧握在手中,粗糙的刀柄硌着他苍白冰冷的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沉重的踏实感。
  
  他看了一眼伊万,熔金幽蓝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幽邃。
  
  他弯腰,用那只新生的左手,单手拎起沉重的帆布背包,甩在肩上。
  
  动作干脆利落,沉重的背包在他肩上如同无物。
  
  没有道谢,没有言语。他转身,走向巷口外涛声传来的方向,走向那片被霓虹染红的、深不见底的黄浦江。
  
  伊万冰蓝色的眼眸看着林默消失在巷口霓虹光影中的背影,看着他手中紧握的那把古拙厚刀,看着他肩上沉重的背包。
  
  最终,他对着林默消失的方向,用他那粗粝的西伯利亚嗓音,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一个词,如同冻土上滚落的磐石:
  
  “乌拉!”
  
  ---
  
  江风凛冽,带着初冬的寒意。废弃的三号码头,腐朽的木桩浸泡在浑浊的江水中,如同巨兽的残骸。
  
  远处陆家嘴璀璨的霓虹灯海倒映在涌动的江面上,破碎、扭曲、光怪陆离。
  
  一艘破旧的、船身漆皮剥落的小型机动渔船,如同疲惫的水鸟,静静停靠在码头边缘。
  
  船头挂着一盏昏黄的风灯,在江风中摇曳,灯影在水面拉出长长的、颤抖的光带。
  
  一个穿着老旧防水服、戴着破毡帽的枯瘦老头,佝偻着背蹲在船头,吧嗒吧嗒地抽着一杆铜烟锅。
  
  橘红的火星在夜色中明灭,映照着他沟壑纵横、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庞和一双浑浊却异常沉静的眼眸。
  
  林默的身影出现在码头栈桥的尽头。
  
  他停下脚步,熔金幽蓝的瞳孔穿透帽檐的阴影,扫过破旧的渔船,扫过船头抽烟的枯瘦老头。
  
  非人的视野瞬间解析:老头的骨骼密度远超常人,肌肉纤维如同老藤般虬结,心脏跳动缓慢而有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江水特有的韵律。
  
  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气息如同脚下这艘破船,看似腐朽,却蕴含着能劈波斩浪的坚韧。
  
  老头浑浊的眼珠抬了抬,瞥了一眼栈桥上的林默,又低头吧嗒了一口烟,烟雾从豁牙的嘴里缓缓吐出,融入寒冷的江风。
  
  “去‘归墟’?”老头的声音嘶哑,如同生锈的门轴转动。
  
  林默沉默地点了点头。他肩上的帆布背包沉重,手中的“镇岳”刀更沉。新生的左手插在口袋里,冰冷而麻木。
  
  老头用烟锅杆敲了敲锈迹斑斑的船舷,发出沉闷的声响。“上船。风起了,路远。”
  
  林默迈步,踏上了摇晃的渔船甲板。脚下的腐朽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走到船尾,寻了一处相对干燥的地方,背靠着冰冷的船舷坐下。
  
  将沉重的帆布背包放在脚边,那把古拙的“镇岳”刀横放在膝上。
  
  苍白冰冷的左手,始终未曾离开刀柄。粗糙的麻绳缠绕,带来一丝奇异的真实感。
  
  渔船引擎发出老迈的咳嗽声,突突突地启动起来。枯瘦老头解开缆绳,熟练地操着舵。
  
  破旧的小船如同离弦的箭,缓缓驶离了废弃的码头,犁开浑浊的江水,向着下游,向着东方那片浩瀚未知的黑暗海域驶去。
  
  船头昏黄的风灯摇曳,在江面上投下破碎的光影。
  
  陆家嘴璀璨的霓虹灯海在身后渐渐远去,缩小,最终化为天边一片模糊而冰冷的光斑。
  
  前方,是深沉的夜幕和奔流不息、深不见底的黄浦江主航道,更远处,是连接着太平洋的无垠黑暗。
  
  寒风凛冽,吹动林默连帽衫的帽檐。
  
  他熔金幽蓝的瞳孔倒映着船头摇曳的昏黄灯火,也倒映着江水中破碎的霓虹倒影。
  
  冰冷的新生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膝上“镇岳”刀那粗糙的刀鞘。
  
  船行至江心。
  
  林默微微低下头。
  
  浑浊翻涌的江水中,倒映出他模糊的身影。帽檐下的阴影遮蔽了大半脸庞,唯有那双熔金幽蓝的瞳孔,如同两点来自深渊的鬼火,在黑暗中幽幽燃烧。
  
  倒影中,他那只苍白冰冷的左手,缓缓从工装裤口袋中抽出,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五指张开。
  
  掌心向上。
  
  浑浊的江水倒映着这苍白的手掌,皮肤下那细微的幽蓝脉络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非人的冷光。
  
  更诡异的是——
  
  倒影中,那浑浊的江水之上,苍白手掌的掌心中央,一轮被狰狞荆棘藤蔓紧紧缠绕、仿佛在滴血的、微缩的弯月幻影,正无声地悬浮着!散发着冰冷邪异的光泽!
  
  血月!
  
  它从未离去!它烙印在灵魂深处!它显化于这新生之掌!
  
  林默熔金幽蓝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江水中那倒映出的、掌心悬浮的血月幻影!
  
  冰冷的江风呜咽着穿过船舷,卷起他额前几缕散乱的发丝。
  
  破旧的渔船在奔涌的江水中起伏,如同怒海中的一叶孤萍,载着断掌的守卷人,载着血月的烙印,载着沉重的“镇岳”刀,驶向那片名为“归墟”的、注定被血与火点燃的汪洋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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