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轩新的问题 (第2/2页)
马克的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从中国回来后,他身上那种浮夸的傲慢被磨掉不少,多了几分沉稳和真诚。他是真心想拉一把这个像精密仪器一样的队友,试图用德国人最习惯的方式——啤酒和美食——去敲打那层光滑的冰壳。
芬恩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马克。他几乎没有思考的停顿,用那种一贯的、毫无起伏的语调回答:“谢谢,马克。不过训练报告显示我今天的反手稳定性在最后十分钟有1.7%的下降,我需要加练一小时多球巩固。而且,高油脂食物不利于今晚的肌肉恢复和明早的训练状态。祝你们用餐愉快。”
说完,他微微颔首,算是致意,然后拎起自己的装备包,径直走向角落那台老旧的多球发球机,开始一丝不苟地设置参数,仿佛刚才马克的邀请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马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伸出去想拍芬恩肩膀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他看着芬恩那专注得近乎冷漠的侧影,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挫败感涌上心头。他试过了,真诚地试过了。可芬恩就像一块裹着厚厚绝缘体的电路板,任何试图连接、试图注入温度的信号,都被无声地弹开、吸收、湮灭。这感觉,比当初被林海在球台上暴打还要难受。
马克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一身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憋闷,转身离开了训练馆。
林峰站在观察窗前,将这一幕从头到尾收进眼底。马克那瞬间僵硬的背影,芬恩那毫无波澜的拒绝,像两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进他早已绷紧的神经。
崩溃。
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理智碾碎的崩溃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峰。
他试过了!所有的方法!高压、混乱、羞辱、诱导、心理干预…他像疯了一样,用尽了毕生所学,甚至打破了自己的原则去尝试!可那块光滑的顽石呢?它纹丝不动!它完美地执行着“正确”的程序,像一个设定好路径的扫地机器人,精准地避开所有试图改变它轨迹的障碍!它甚至能“正确”地拒绝队友的善意!它不需要情感,不需要连接,它只需要“正确”!
林峰的拳头在身侧无声地攥紧,指关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他心中那份无力感的万分之一。冰封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一种近乎狰狞的、被逼到绝境的痛苦和愤怒。他猛地转过身,不想再看楼下那个如同精密仪器般重复着标准动作的身影,怕自己控制不住冲下去砸碎那台该死的发球机!
目光扫过战术板,扫过那些令人绝望的稳定数据,最终定格在角落器材框里——那颗被芬恩擦得锃亮、却依旧布满不规则丑陋锈斑的三星旧球上。
光滑的石壁…冰冷的机器…完美的程序…无懈可击的“正确”…
林峰死死盯着那颗锈球,冰封的眼底,那深不见底的绝望和愤怒的漩涡中,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毒蛇,冰冷而疯狂地探出了头:
如果…所有的“正确”都无效…
如果…温和的引导、刻意的混乱、甚至高压的逼迫都无法撼动分毫…
那么…
是否只剩下…彻底的毁灭?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彻底、残忍地击碎芬恩那赖以生存的“正确”世界观的契机。一个能让他亲眼目睹,他所信奉的“完美程序”在真正的混乱和不可预测面前,是如何脆弱不堪、甚至成为自身枷锁的契机!
毁灭…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林峰看着那颗锈斑狰狞的旧球,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雏形,在他被逼到崩溃边缘的脑海中,开始狰狞地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