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星火聚·寒江照丹心 (第1/2页)
寒风卷过山坳,带着北地特有的凛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焦糊味。
李琰独自立在磐石堡最高的寨墙望楼上,目光缓缓扫过脚下这片在乱世夹缝中顽强扎根的土地。
曾经荒僻的山坳,已然大变了模样。
高耸的寨墙如同沉默的巨人,条石与硬木加固的墙体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新加高的垛口后面,滚木礌石堆叠如山,隐伏着致命的杀机。寨门外,三重拒马桩如同狰狞的獠牙,深深楔入冻土,与布满铁蒺藜的陷坑区构成了死亡的迷宫。
层层叠叠的开垦梯田,如同给荒山披上了苍翠的绶带。得益于堆肥的滋养,新播下的粟苗和豆苗,在严寒中竟也透出倔强的嫩绿,与远处枯黄的山野形成鲜明对比。
一道清澈的水流,沿着新凿的石槽与连绵的毛竹管道,从后山悬崖飞泻而下,如同银亮的脉络,汩汩流淌,浸润着高处原本干渴的豆田——那是用血汗和生命换来的甘泉。
靠近寨墙的匠作区,烟火交织。
陶坊的土窑冒着滚滚浓烟,隐隐传来新一窑陶器出窑的敲击脆响;皮坊弥漫着硝皮特有的浓烈气息,一张张处理好的兽皮在支架上迎风招展;织坊门前,纺车日夜不息的嚓啦声,如同织就生存希望的坚韧乐章。
炊烟袅袅,从新搭建的窝棚区升起。
孩童的嬉闹声,妇人的呼唤声,工匠驱使学徒的呵斥声,戍卫队沉闷的操练号子声……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在乱世绝境中挣扎求存的、粗糙却充满生命力的交响。
短短数月,从收容流民时的混乱绝望,到对抗税吏虚与委蛇的隐忍周旋,再到面对土匪明枪劫掠的血腥反击,直至熬过崔家绝户封锁、挺过暗渠塌方的生死考验……磐石坞如同一块真正的顽石,在一次次狂风暴雨的冲刷捶打下,非但没有分崩离析,反而将原本松散的新旧堡民,如同碎石掺入铁水,硬生生地锻造成了一个整体。
堡墙上新刻的“磐石”二字,在无数血汗浸染和生死考验后,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地名标识。
它成了刻在每个人心头的烙印,代表着活下去的可能,代表着不被当作草芥随意践踏的尊严!对这座坞堡的归属,对李琰这位在绝境中始终擎着旗帜的堡主的敬畏与追随,已深深融入这些饱尝苦难之人的骨髓。
议事堂内,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着深冬的寒意。人影投射在粗糙的石壁上,凝聚着一股沉甸甸的力量。
李琰端坐主位,火光跳跃在他的侧脸上,疤痕显得愈发深刻,眼神却沉静如渊。
他的左手边,叶七娘腰板挺直,面前摊开着丁口册和物资账簿,一手握笔,一手拨弄着算盘珠子,眉头微蹙,全神贯注地盘算着堡内每一粒粮食、每一寸布的流向。她的沉稳,是磐石堡内部运转不息的基石。
右手边,老梁拄着拐杖,身形依旧佝偻,但浑浊的老眼中精光内敛,如同磨砺过的刀锋。
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横刀的鲨鱼皮鞘,那是刻入骨子里的战场烙印。有他在,戍卫队就有了魂。
石头如同沉默的山岳矗立在老梁身后,魁梧的身躯将粗布战袄撑得紧绷。
他不需要言语,那双紧握刀柄、骨节粗大的手,那身随时可以爆发出狂暴力量的血肉,便是磐石坞最强的尖刀。
白芷坐在稍远些的角落,一身素净的葛布衣衫纤尘不染。
她正用小刀仔细地削切着某种干枯的根茎,神情专注而宁静。
她的存在,便是堡内数百条性命在伤痛与瘟疫面前的最后一道屏障。
新加入的郭铁手则显得格格不入些。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条凳上,捧着一块黑乎乎的豆饼啃着,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视着议事堂的梁柱结构,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盘算着如何加固才能抵御冲车的撞击。
萧玉璃倚在议事堂最阴暗的角落,抱着手臂,清冷的眸光扫过堂内众人,最终落在跳跃的炭火上,若有所思。
就连赵六,也得以在门口末席,屏息凝神地竖起耳朵,时刻准备着接收或传递堡主的指令。
他的“耳朵”,是磐石坞伸向外界唯一的触角。
这便是磐石坞如今的核心砥柱!
“禀堡主!”
叶七娘放下算盘,声音带着忧虑却也透着干练,“盐泉熬制的盐,尚可支撑月余,但铁料已濒临断绝。新织的葛布虽能自给,但数量有限,难以御寒。与外界贸易的通道仍被崔家死死掐住,仅靠赵六那条远路,杯水车薪,风险巨大!”
老梁接口,声音沙哑如铁:“新扩充的战兵,杀气是有了,但真刀真枪的搏杀经验太少!弓弩队练得勤,可弩机只有十五架,弩箭消耗太快!最要紧的,咱们缺马!两眼一抹黑!”
郭铁手咽下最后一口豆饼,粗声道:“炉子刚改好,能打出像样的枪头箭头了!但好铁太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还有,堡主,那窑得加固,不然烧多了准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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