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玺书来幽,妄念趋遒 (第1/2页)
王振府邸,已彻底沦为锦衣卫织就的铁笼。
高墙隔绝了市声,也掐断了所有通向外界的触须。
书房内,沉水香燃尽了一炉又一炉,王振枯坐的身影在昏暗中愈发佝偻。
他食不甘味,昨夜送进来的精致晚膳,几乎原封不动地撤了下去。
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仿佛要将那虚无盯穿,窥见乾清宫暖阁里那团小小的明黄身影。
那是他在沉溺前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时间在这死寂的牢笼里仿佛失去了刻度,唯有窗外日影的缓慢挪移,提醒着又一个白昼正无情流逝。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志彻底碾碎时。
“笃、笃、笃。”
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王振猛地一激灵,如同濒死的鱼被投入水中!
“……进!”
他喉管里挤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书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心腹管家那张因紧张激动而扭曲的老脸探了进来。
他飞快地扫视了一眼昏暗的室内,跌撞着扑到书案前,声音因极度的兴奋而尖锐走调:
“老、老祖宗!宫……宫里!是陈公公!捧着……捧着黄匣子!就在前厅!”
“噹啷——!”
他猛地从圈椅中弹起,动作之大带翻了沉重的椅子!
但他浑然不觉,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才勉强稳住身形,胸膛剧烈起伏,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管家,仿佛要从他脸上再确认一遍这梦幻般的消息。
是旨意!一定是小主子的旨意!那孩子……那孩子没有抛弃他!
那虚幻的、他日夜祈求的浮木……竟然成真了?!
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威仪,王振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推开碍事的管家,踉跄着冲出这间囚禁了他魂魄的书房,朝着前厅那唯一的“生门”扑去!
王振此刻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踩在虚浮的云端,巨大的期盼让他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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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里,气氛凝重而微妙。
署理锦衣卫指挥使事的孙继宗不知何时已闻讯赶到,此刻正负手立于厅中厅堂中央,目光沉静,看不出喜怒。
他带来的几名锦衣卫力士按刀侍立门旁,眼神锐利地钉在每一个王振府中座卿仆役身上,压得他们大气不敢出。
陈安站在稍前的位置,一身石青常服衬得他身姿挺拔。
他双手稳稳托着一个明黄色的锦缎匣子——那是象征着至高皇权的敕谕匣。
王振几乎是滚爬着冲入前厅,散乱的鬓发贴在汗湿的额角,蟒袍前襟沾着方才推搡时蹭上的灰土。
“陈……陈公公!”
他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踉跄着抢前几步,然后竟不顾身份,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
“奴婢王振……恭聆圣谕!”
他额头重重磕下,发出“咚”的一声,身体因激动和虚脱而筛糠般颤抖。
陈安垂眸,目光落在脚下这昔日权倾朝野、如今却匍匐如犬的身影上。
曾几何时,此人蟒袍玉带,立于丹陛之上,一个眼神便能令内廷二十四衙门噤若寒蝉。
而自己,当时不过是尚膳监油污堆里一个不起眼的腌臜,现如今……他喉结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心中唏嘘一片。
沉凝片刻,陈安强压下心中的翻腾,缓缓打开黄匣,取出素白棉纸,展开宣读:
“谕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朕念尔侍奉多年,劳苦微功。近日闭门思过,朕心甚为不安。今有疑难事体,悬而未决,夙夜难眠。特谕尔即刻入宫,朕有要事相询,望尔为朕解忧。钦此。”
陈安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甘泉一样注入王振干裂的心田!
尤其是那句“朕心甚为不安”、“望尔为朕解忧”!
这是分明是小主子在向他的“王伴伴”求救啊!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王振所有的理智和防备!
“主子!老奴的小主子啊——!”王振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抬起头,涕泪纵横,老脸扭曲成一团,朝着乾清宫的方向嘶声哭嚎。
“奴婢罪该万死!累得主子不安!奴婢……奴婢定当粉身碎骨,为陛下解忧!万死不辞!万死不辞啊!”
他泣不成声,额头再次重重磕在冰冷的砖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此刻他已自动脑补了一幅小皇帝给自己写手谕时的画面:小皇帝在乾清宫里坐立不安,批阅奏章时没了熟悉的朱笔圈点,遇到难题无人商量,夜里害怕得睡不着觉……于是乎这小娃娃终于忍不住,顶着压力,给自己写下了这道救命的谕旨!
对,一定是这样的!
陈安宣读完,将谕旨合拢,双手递向王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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