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轩榭锁谋,暮色吞舟 (第1/2页)
乾清宫丹墀下。
侍卫们的刀鞘虽在夕阳下泛着幽光,但如今面对那三道裹挟着惊怒与探询的绯色风暴,此刻却显得是那么的孱弱无力。
“止步!内宫禁地,无诏……”袁彬的沉喝未落,就被猝不及防的撞了个趔趄。
“滚开!”杨荣须发戟张,紫袍因激愤而剧烈起伏,暴怒之下他已顾不得次辅的威仪,直接上前亲手推开了拦在门前的袁彬!
在他身后,杨溥胖脸煞白,手足无措。
杨士奇枯瘦的手死死按住腰间玉带,目光如冰锥般刺向紧闭的暖阁殿门。
门内那死一般的寂静令他脊背生寒,让不祥的预感如毒藤般在心里缠绕!
而就在袁彬重新横跨一步,用魁梧的身躯打算与暴怒的杨荣再次发生冲撞的刹那!
“吱呀——!”
沉重的殿门猛地从内拉开!
暖阁内浓烈的湿气与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冷瞬间涌出!
陈安跌撞着扑出门槛,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若筛糠,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
他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杨士奇脚下,声音带着惊惶与哭腔,手指颤巍巍指向殿内西侧:
“首辅!阁老!大事不好!王…王公公他…他方才听闻三位阁老联袂而来,神色骤变,口称‘无颜面见阁老,愧对先帝’,竟…竟从西暖阁角门冲了出去,直往太液池方向奔去了!奴婢…奴婢拦不住啊!”
“什么?!”
杨荣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愧对先帝?奔太液池?!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与更深的惊疑瞬间攫住了他!
“追!”杨士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枯瘦的身躯竟爆发出骇人的速度。
他率先拔步,在身形已掠过陈安肩头时,余光猛地向后一抽。
暖阁的内景劈入眼帘:光洁的金砖上,两名小火者正疯魔似的擦着大片水渍;墙角歪倒的铜盆里残水晃悠;还有那抹端坐在御座上的小小一团!
他虽心头剧震,但他脚步却丝毫不敢停留,直扑西暖洞开的角门!
见首辅先行,杨荣、杨溥及周忱也紧随其后,如一阵疾风卷入昏暗的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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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
临水轩榭,暮色如血
当三杨在陈安“惶急”的引领下,气喘吁吁冲到临水轩榭时,眼前景象令所有人呼吸一窒!
暮色将太液池染成一片凄艳的暗红。
岸边嶙峋的太湖石旁,王振那身刺目的绯红蟒袍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脸朝下俯卧在地,半个身子还浸在冰冷的池水中。
他姿态扭曲而绝望,一手死死抠着石缝,青筋暴起,另一只手臂却向前竭力伸出,指尖直指幽暗的池水深渊!
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徒劳的挣扎与不甘的沉沦。
而就在距离这“遗体”十余步的水榭回廊下,一场“审讯”正在进行!
一名东厂的理刑百户正面色阴鸷如铁,带着数名精悍番役,死死按着一个面无人色、抖如秋叶的小俸御。
眼尖的杨荣一眼认出了此人是谁!
这个理刑百户正是前几日,东厂新补官籍传至内阁时见过的陈平。
听闻此人是新任司礼监秉笔太监陈安的胞弟,原先他只不过是通州卫的一个小旗,现如今当真应了那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见到阁老赶至,陈平的声音立马高亢起来,在刺破黄昏宁静的同时,也清晰地灌入三杨耳中:
“…说!把你刚才看到的,当着天日鬼神,再说一遍!若有半字虚言,立时把你填了这太液池!”
那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哭嚎声响彻水岸:
“奴婢…奴婢小顺子…就在…就在那假山后头当值…亲眼看见王公公踉踉跄跄跑到水边…捶着胸口,仰天嚎哭啊!他喊:‘毛贵!马顺!尔等天杀的蠹虫!陷咱家于不忠不义!有何面目见太祖太宗、仁宗宣宗皇帝于地下!愧对圣恩!愧对老祖宗!更…更愧对日夜操劳国事的东杨公啊!’
“喊完…喊完王公公就一头扎进那深水里了!噗通一声啊!奴婢…奴婢吓傻了…是李档头带人听见动静跑来…才…才把王公公捞上来…可…可已经…”
小太监最后那句“愧对日夜操劳国事的东杨公”,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杨荣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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