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当面劝说 (第2/2页)

但当他目光扫过——看到安妮不断滑落的泪水，看到苏芮安紧握双拳、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的隐忍，看到莫云那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的目光，甚至看到妹妹爱丽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心疼和焦急——他所有试图喷薄而出的愤怒和自毁的冲动，就像被一根针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那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最终化为一声极其痛苦、近乎呜咽的喘息。他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重重地跌坐回身后的沙发上，双手死死捂住脸，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对不起……”
　　
　　一声模糊不清、几乎含在喉咙里的道歉从他指缝间漏了出来。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大了一些，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破碎感。
　　
　　他放下手，露出一张布满泪痕和绝望的脸，不再试图隐藏自己的狼狈。他看向安妮，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和痛苦。
　　
　　“安妮……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是不要你……”他语无伦次，声音哽咽，“我是……我是觉得自己没用！我是个废物！”
　　
　　他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情绪彻底决堤。
　　
　　“试了那么多次……一点希望都看不到……我看着你们算着日子，一次次期待，又一次次失望……我心里比谁都难受！我觉得我毁了你们的希望，我不配……我不配让你们留在我身边！尤其是你，安妮，你还那么年轻……你应该有更好的、更完整的人生，而不是陪着我这个……这个连孩子都要不了的人耗着！”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汹涌而出。
　　
　　“推开你们……我心里就好受了吗？我每一天都像活在炼狱里！想到安妮你……我知道你说得对，所有道理我都懂！可我过不去心里这个坎！我觉得我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我让所有人都失望了！”
　　
　　他像是终于将压在心底最沉重、最不堪的巨石搬开了一角，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脆弱和自卑。这番痛哭流涕的自白，远比之前的冷漠和绝交信更让人心痛，却也真正触及了问题的核心——不是不爱，而是极度的自卑和恐惧，害怕因为自己的“缺陷”而拖累所爱之人。
　　
　　爱丽早已哭得说不出话，扑进樊振轩怀里。樊振轩也收起了那点不合时宜的“羡慕”，面色凝重，轻轻拍着妻子的背。
　　
　　苏芮安的眼圈也红了，她走过去，没有责怪，只是轻轻坐在爱旭身边，递给他一张纸巾。
　　
　　莫云叹了口气，语气放缓，却依旧坚定：“傻瓜。谁规定男人的完整是靠这个来定义的？你的事业，你的担当，你对家人的爱和保护，这些才是构成你爱旭这个人的根本。生育能力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现在它出了点问题，我们就一起去治，就像生病了要去看医生一样天经地义。”
　　
　　安妮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他泪流满面的脸，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爱旭，你看着我。我不要什么‘更好的’，我只要你。是，我是很难过，很难过我们不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但我更难过的是，你遇到事情，第一个选择是推开我。我们说好要一起面对的，不是吗？你的痛苦，为什么不分给我一半？难道我只配共享你的快乐，不能共担你的痛苦吗？”
　　
　　良久，他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虽然依旧憔悴，但眼神里那层厚厚的、将所有人隔绝在外的冰墙，终于彻底融化了，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悔意。
　　
　　他抬起头，逐一看向屋里的每一个人，声音沙哑却清晰：“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不该用那种方式伤害你们。我……我愿意去看医生，无论多难，我们都一起去试试。”
　　
　　他紧紧攥着安妮的手，仿佛重新找到了锚点：“你们……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还愿意……陪着我这个笨蛋一起面对吗？”
　　
　　这一刻，他才真正开始从自我放逐的深渊里，尝试着向上爬。反省或许还不彻底，未来的路也必定艰难，但至少，他终于愿意伸出手，让身边的人拉他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