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1/2页)
客栈被围困得如同铁桶一般。前门后门,都有衙役和盐帮的眼线二十四小时轮班盯梢,连阿妤出去采买生活必需品,都必须在他们虎视眈眈的监视下进行,所购物品也要经过粗略的检查。江湖门客栈,彻底成了一座孤岛,一座随时可能被风浪吞噬的囚牢。
宁云栖那番关于“钱四海账册”的惊人之语,虽然暂时逼退了杨庆藩和陈雷,却也激起了更深的猜忌和杀机。他们如同两头被激怒的野兽,暂时蛰伏,却在暗中磨砺着更锋利的爪牙,寻找着一击致命的机会。客栈内的气氛,比任何时候都要压抑和凝重。
才招来的伙计见到这情形,纷纷跑路不干了。时间,成了最宝贵的资源,也是最残酷的敌人。
“他们肯定在想办法核实账册的真伪。”账房内,油灯的光芒映着四人严肃的脸庞。宁云栖冷静地分析着,“或许会去搜查钱四海可能藏匿物品的其他地方,或许会去寻找当年与钱四海有关联的旧人,甚至可能……直接用刑逼供那些被抓的盐帮低层喽啰,看能否问出蛛丝马迹。无论如何,他们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硬闯探查入口,风险太大,外面的眼线太多了。”唐昭临目光扫过窗外隐约可见的人影,沉声道,“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后院那口看似平平无奇的枯井上,“昨夜阿豹带人来,主要注意力都在老槐树和柴房,对这口井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并未深究。今天杨庆藩的人也是如此。他们可能认为枯井无用,或者……入口的开启方式,与他们掌握的信息不同。”
修文此刻正摊开那几张他已研究了无数遍的客栈旧契和一张极为简陋的后院布局图纸,手指在枯井的位置上反复摩挲。“这张简图上,”他眉头紧锁,指着图纸上的一个点,“枯井的位置画得很潦草,但旁边似乎有一个非常模糊的标记,反复看了很多次,越看越像……一个水波的纹路?”
“水纹?”唐昭临眼神陡然一亮!他立刻联想到钱四海跑船的背景,以及之前对石板机关复杂性的猜测。“难道……暗道的开启机关,并非直接作用于石板本身,而是与这口枯井有关?甚至可能……与水位,或者某种特定的水流信号有关?”
事不宜迟,必须立刻验证。趁着夜色渐深,监视者也因连日紧绷而出现短暂松懈的间隙,唐昭临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后院。宁云栖和修文则在后门口和通往后院的走廊处望风,阿妤则留在前堂,假装打扫,随时准备发出约定的警示信号。
唐昭临没有贸然下井,而是蹲在枯井边,借着微弱的月光和远处灯笼的余晖,仔细观察井沿那一圈厚重的青石砖。井沿饱经风霜,布满苔藓和裂纹。他伸出手指,如同最谨慎的工匠,一寸寸地触摸、敲击。
终于,他的手指停留在井沿内侧几块颜色与其他石砖略有不同、显得更为湿润和光滑的石砖上。这些石砖的位置排列看似随意,但唐昭临敏锐地察觉到它们之间似乎存在某种特定的关联。这几块石砖的磨损痕迹也更重,像是常年被某种东西反复按压或摩擦。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他伸出手指,按照不同的顺序、节奏和力度,在那几块特殊的石砖上按压。
一次,两次……石沉大海,毫无反应。唐昭临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跳也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加速。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外面的眼线随时可能发现异常。
他摒除杂念,再次尝试。
当他的手指以特定的力道按压下最后一块石砖时——“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夜风吞没、却又无比清晰地传入唐昭临耳中的机栝复位声,骤然从老槐树的方向传来!
唐昭临猛地抬头望去!只见在老槐树虬结的树根掩映下,那块他们之前重点关注,甚至被盐帮撬动过的石板,此刻竟然无声无息地、如同精密机械般向内侧平移并沉降了半分,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挤入的、通往地底深处的幽暗入口!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入口的机关,竟然真的隐藏在这口不起眼的枯井之中!
唐昭临立刻对暗处的宁云栖和修文打了个手势。两人眼中同时闪过激动和紧张的光芒,迅速向入口靠近。
“快!时间紧迫!”宁云栖当机立断,声音压得极低,“唐昭临,你先进去探路。修文,带上火折子、记录工具和武器。阿妤那边暂时没有示警,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三人不再有丝毫犹豫。唐昭临率先深吸一口气,侧身滑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宁云栖紧随其后,修文也迅速跟了进去。就在他们三人身影消失在地底的瞬间,那开启的石板又悄无声息地向上抬升、合拢、复位,仿佛从未开启过一般。老槐树下,除了夜色和风声,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地底的黑暗中,唐昭临点燃了火折子。微弱跳跃的光芒,映照出一条向下延伸的、由粗糙石块砌成的狭窄阶梯,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长年封闭的陈腐味道。未知的秘境,正在他们脚下缓缓展开。
石板在身后悄然合拢,隔绝了外界的月光与声响,世界瞬间被浓稠的黑暗与死寂吞没。唐昭临手中的火折子发出微弱的噼啪声,跳跃的火焰是这地底世界唯一的光源,映照出一条陡峭向下、仅容一人通行的石阶。石阶由未经打磨的粗糙石块砌成,表面湿滑,布满青苔,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空气潮湿而浑浊,带着浓重的泥土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腐味道,仿佛尘封了无数岁月的秘密。
三人屏住呼吸,由唐昭临持火折子在前探路,宁云栖居中,修文殿后,一步一步沿着湿滑的石阶向下探索。阶梯盘旋而下,仿佛没有尽头,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平添了几分幽深与诡异。
不知向下走了多久,感觉已深入地下数丈,前方的黑暗中终于透出一丝豁然开朗的感觉。石阶走到了尽头,眼前出现了一个不算太大、但异常坚固的地下石室。
石室约莫三丈见方,四壁用巨大的青石垒砌,接缝处用某种类似糯米汁的材料填充,显得异常牢固。地面铺着厚厚的防潮油毡布,即便时隔多年,大部分地方依旧保持着干燥。火光所及,可以看到石室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早已腐朽不堪的麻袋和散开的木箱,地上散落着一些已经结块、变成暗褐色的盐渍,印证了这里曾经作为私盐仓库的用途。
而在石室的另一边,则散落着一些与航海相关的物品:一个破碎的黄铜六分仪,几卷因为潮湿而粘连在一起、难以展开的老旧海图卷轴,几柄样式奇特、带有明显南洋风格的弯刀和吹箭筒,甚至还有一些造型古怪的贝壳和风干的海星装饰品。这一切都无声地诉说着此地前主人钱四海那段不为人知的“跑船”经历,以及他与大海、与南洋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里,显然就是钱四海深藏多年的秘密据点。
“看来传言不虚,钱四海不仅仅是贩卖私盐,他还懂得利用自己的航海知识,建造了这样一个隐秘的藏身和储货之所。”
宁云栖的目光第一时间被石室正中央那张由巨大青石板打造的石桌所吸引。石桌表面覆盖着一块厚厚的、防水的油布。她心中一动,预感到最重要的东西或许就在那里。她快步上前,伸手揭开了那块沉重的油布。
油布之下,并非空无一物!石桌的中心被掏空,里面嵌入了一个扁平的、约莫两尺见方的金属箱子!箱子由某种闪烁着暗沉光泽的特殊合金打造而成,表面没有任何缝隙,只有一个极为复杂的圆形锁孔,锁孔周围刻着一圈如同迷宫般交错的线条和几个奇特的符号,组成一个类似航海罗盘的图案。
“这是……”唐昭临立刻上前,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个奇特的锁孔,眉头紧锁,“是南洋一带海盗中流传的‘迷宫锁’,也叫‘罗盘锁’。结构极其复杂,据说内部机簧巧迭,没有特定的‘钥匙’和一套严格按照顺序、方位操作的开锁手法,根本无法打开。强行破坏的话,多半会触发内部的自毁机栝,将里面的东西一同毁掉。钱四海果然心思缜密,竟然用上了这种东西。”他尝试着检查了一下锁芯,又拨弄了一下罗盘图案外圈似乎可以转动的刻度环,但那刻度环纹丝不动,显然是被内部锁死了。他摇了摇头,“没有钥匙和法门,凭蛮力是打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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