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漫长的一天 (第2/2页)
他做了个下切的手势,五枚木柄手榴弹同时拧开后盖。
当第一个戴着九零式钢盔的脑袋探进巷口时,手榴弹划出完美的抛物线。爆炸声中,程远清晰地听到日语"卑怯者"的怒骂。
他冷笑一声,抹了把糊住视线的血浆:
"跟畜生讲什么武德?继续撤,带他们在迷宫里转个够!"
远处,坦克的轰鸣仍在持续。但每推进一步,膏药旗就要多裹几具尸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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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一发75mm山炮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狠狠砸在中央银行西侧的围墙上,砖石瞬间爆裂,飞溅的碎石如霰弹般横扫过街面。整栋建筑剧烈震颤。
顾家生单手撑住倾斜的橡木办公桌,军装上的灰土簌簌落下。
六辆九七式坦克正呈楔形阵势碾过青石板路,履带与石板的摩擦声像钝刀刮骨般刺耳。跟在后面的日军步兵猫着腰,刺刀在晨光中泛着冷芒。
"报告团座!"
卫兵冲进来时满脸是汗。
"鬼子足足一个大队正从三个方向合围过来!"
顾家生冷笑一声,将译好的电报揉成一团丢进火盆。火苗"嗤"地窜起,瞬间将电报吞噬殆尽,映得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忽明忽暗。
"来得正好。"
他转身看向电台旁正在拆卸设备的林晚秋。女译电员纤细的手指飞快地将密码本塞进防水油布包。
"小林,带上电台跟三排先撤。"
林晚秋猛地抬头,鬓角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团座,那你..."
"执行命令。"
顾家生打断她,他转向门口待命的顾小六,他腰间的二十响早已上膛。
"六儿,带上警卫排,跟我走。"
"四少爷,我们去哪?"
顾家生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笑意,右手指向东边:
"十字街。"
中央银行后门的铁栅栏刚推开,九二式重机枪的子弹就泼水般扫来。子弹将花岗岩墙面啃出碗口大的凹坑,石屑飞溅。
"掩护团座!扇形展开!"
顾小六低吼着侧身翻滚,两发点射击毙巷口的日军哨兵。警卫排的士兵们如鬼魅般散入废墟,中正式步枪的还击声顿时响成一片。
顾家生猫腰疾行,快速穿梭在街巷之中。远处,日军的装甲车已封锁主干道,车顶机枪喷吐的火舌将街面犁出火星四溅的弹痕。
"轰——!"
中央银行二层突然爆出耀眼的火球,砖瓦结构如积木般坍塌。冲击波掀飞了路边的黄包车残骸,燃烧的车轮在空中划出火弧。
顾家生头也不回,只是加快脚步在迷宫般的街巷中穿行。他熟悉这里的每一处拐角,那家绸缎庄的后院有暗门,茶楼的地窖直通下水道。这些路径,此刻都成了索命的杀阵。
"团座!前方十一点方向!"
警卫排士兵突然压低声音示警。顾家生抬手示意停步,耳廓微动。
碎石被军靴碾动的脆响。
枪械碰撞金属的轻响。
还有带着大阪腔的日语低语:
"あの辺をチェックしろ..."(去那边检查...)
顾家生缓缓抽出腰间的毛瑟C96,冲顾小六比划三个手势。顾小六会意,从腰间摘下两枚巩式手榴弹,拇指顶开保险盖的瞬间,引信弹簧发出细微的"铮"声。
"三、二..."
顾小六的唇语还未数到一,顾家生已经如猎豹般蹿出。
"轰!轰!"
爆炸的气浪尚未散尽,顾家生的驳壳枪已喷出三道火舌。子弹精准贯入三名日军钢盔下的眉心,钢盔后部顿时爆开碗口大的血洞。
"走!"
当众人冲进十字街时,身后的枪声已如附骨之疽般纠缠不休。三八式步枪特有的"叭勾"声在巷道间回荡,间或夹杂着九二式重机枪沉闷的"咚咚"点射。
这里曾是金陵城最繁华的街口,如今只剩几根焦黑的石柱斜插在废墟中,像几柄折断的巨剑指向苍穹。
顾家生提前在这片看似死寂的废墟之下,为小鬼子准备了一份"厚礼"。
远处,膏药旗已隐约可见。
坦克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履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将最后一点侥幸的希望碾得粉碎。
"六儿,准备迎接客人。"
顾小六闻言,嘴角扯出一丝狞笑。他转身打了个手势,警卫排的士兵立刻如鬼魅般分散开来,熟练地钻进几处看似普通的废墟堆。仔细看去,那些瓦砾间的缝隙都经过精心布置。
"四少爷,这边。"
顾小六带着顾家生拐过一道半塌的砖墙,墙后竟藏着一道暗门。门板被烧得焦黑,与周围的断壁残垣融为一体,不凑近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门框边缘的砖石上刻着几道不起眼的划痕,这是留下的暗记。
顾家生弯腰钻入,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机油和火药味的阴冷空气。黑暗中,顾小六擦亮火柴,微弱的火光照出一条向下的狭窄甬道。墙壁上凝结的水珠在火光中泛着血色的反光,台阶上散落着几枚黄铜弹壳,随着脚步发出细微的滚动声。
"小心台阶。"
甬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顾小六在门上有节奏地叩了三下。短暂的寂静后,门内传来金属机关转动的声响,接着是齿轮咬合的"咔嗒"声,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铁门缓缓开启一线,昏黄的灯光从缝隙中泻出,在地面投下一道锐利的金线。
"团座!"
几个满脸油污的士兵从门内探出头,眼中闪烁着亢奋的光芒。他们身后,某种金属构造的轮廓在煤油灯摇曳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顾家生迈步而入,铁门在身后无声闭合。
外面的世界仿佛突然远去,只剩下坦克履带碾过地面的震动,透过厚重的混凝土工事传来,如同地狱恶鬼的敲门声......一声,又一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