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突出重围(上) (第2/2页)
"兄弟们再快些!"
顾家生的吼声混着硝烟灌进每个人的耳朵。江风突然转向,裹着对岸燃烧的芦苇灰扑在脸上,烫出细小的水泡。但没人顾得上擦脸,所有眼睛都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北岸,那里有片杨树林在月光下摇晃。
对岸黑黢黢的芦苇荡里,突然亮起三短一长的火光。是程老二那小子!紧接着,迫击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由远及近,在巡逻艇旁炸起数丈高的水柱,翻涌的浪涛将铁壳船推得东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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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
程远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这个狗熊般的汉子此刻双臂都在发抖。他一把将顾家生从船头拽下来,粗壮的手臂像铁箍般死死勒住,军装上的铜扣硌得人生疼。顾家生能感觉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和脖颈处暴起的青筋。
"老子以为......"
程远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狠狠咬住后槽牙,硬是把后半句话嚼碎了咽回去。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还欠我一顿'包楼'。"
顾家生被他勒得伤口火辣辣的疼,却咧开干裂的嘴唇笑了。月光下,他脸上血痕散开:
"还行!阎王爷嫌老子命硬,不肯收。"
他抬手抹了把脸,混着血丝的江水顺着下巴滴落,袖口早已被硝烟熏得焦黑。
两人分开的瞬间,顾家生的目光已经像剃刀般刮过程远身后。只剩不到一个营的残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炮火灼烧的痕迹,眼白在焦黑的脸庞上显得格外刺目。但枪管擦得能照出人影,刺刀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刀尖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顾家生问道:
"狗日的国崎支队在哪个位置?"
程远转身指向西北方,手臂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袖口露出的手腕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
"狗日的在两公里外设了卡子,至少一个大队的畜生。"
残兵们沉默着整队集结,钢盔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顾家生注意到程远的人马虽然仅剩不到400人,但每挺机枪的枪机都泛着保养良好的油光,迫击炮的底座深深陷在泥土里,显然已经做好固守的准备。
"兄弟们!都听我说。"
顾家生"唰"地抖开那张血迹斑斑的地图,铺在潮湿的滩涂上。几十个钢盔立刻围拢过来,在月光下形成一片起伏的黑色波浪。他沾着血的手指重重戳在等高线的褶皱处:
"一会程远带迫击炮组抢占这个土坡。等我们接敌后,专打他们的机枪阵地。"
夜风突然变得凛冽,吹得地图哗啦作响,像垂死之人的最后喘息。顾家生抬头环视众人,目光从每张沾满硝烟的脸上扫过。有人缺了半只耳朵,伤口还在渗血;有人吊着胳膊,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但每双眼睛都在黑暗里发亮,像是淬了火的刀锋。
"其他人跟着我。"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毛瑟枪,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
"从炮弹炸点冲过去。"
子弹"咔嗒"一声上膛,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让所有人脊椎一颤。远处传来日军哨卡隐约的喧哗声,像恶鬼在黑暗中的窃窃私语。
"狭路相逢——"
顾家生突然提高声调,声音撕裂了夜的寂静。
"勇者胜!"
五百多个嘶哑的嗓音同时低吼,像受伤的狼群在黎明前最后的嗥叫。程远狠狠捶了下顾家生的肩膀,转身时钢盔下的眼睛亮得吓人。迫击炮组已经扛着炮管冲向土坡,炮身在月光下拖出长长的阴影。
远处,日军的哨卡亮着零星火光,像黑暗中蛰伏的兽瞳,等待着吞噬一切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