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日不落 (第1/2页)
潮湿的海风夹杂着淡淡的血腥与咸涩,拂过宁波港死寂的码头。
钱龙锡那凄厉绝望的哀嚎似乎还凝固在空气里,久久不散。
方才,这位曾经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重臣就像一条真正的死狗,被两名如狼似虎的京营士卒拖拽着,只留下一道屈辱的拖痕。
他的族人子弟,无论男女老少,尽皆被缇骑用冰冷的锁链拖走,哭喊咒骂声和求饶声交织成一片,最终都被这港湾的死寂彻底吞没。
码头上,随驾而来的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连呼吸,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压抑。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那曾经的钱龙锡如何在一瞬间从云端跌入尘泥,连最后一丝体面都未能保留。
皇帝负手立于码头尽头,目光缓缓扫过身后诸臣,尤其是在那些曾与钱龙锡,与江南士绅集团交往甚密的官员脸上,不着痕迹地一一掠过。
“杀鸡儆猴?”一个念头在朱由检的脑海中闪过,随即被他自己否决了。
他心中默默回顾着自登基以来的种种铁血手段。
从斩断晋商伸向辽东的走私黑手,到夷平那些桀骜不驯的藩王府邸;从将传承千年的衍圣公一脉彻底踩在脚下,到如今将富甲天下的江南士绅盐商连根拔起……这一路行来,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他意识到,自己早已度过了那个需要杀鸡儆猴的阶段。
不,应该说,在他面前,在这片他亲手肃清的土地上,所有人,都是鸡!
这并非狂妄,而是基于绝对实力与赫赫凶威冷酷的现实。
当他用无数的人头与破碎的门阀将自己的意志贯彻到江南每一个角落时,他的皇权,便已完成了前所未有的巩固!
在这极致的压抑氛围中,朱由检再次望向那烟波浩渺无边无际的东海。
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码头的石基,发出“哗啦、哗啦”的雄浑之声。
他身后的品级低的官员将士们,已被锦衣卫缇骑客气而坚定地请退至百步之外,只留下毕自严、秦良玉、田尔耕与周全这几位绝对的核心心腹。
“宁波,是个好地方。”朱由检的开场白平淡如水,仿佛在说一件家常事,“港阔水深,商贸繁盛。”
他顿了顿,目光从几位心腹脸上扫过,然后落在那片无垠的蔚蓝之上。
“朕意已决,将在此地为我大明立下第一座‘皇家海军学堂’。此事朕之前便与诸卿通过气,今日算是正式提上议程。都说说吧,如何建,如何管,如何用。”
这几位重臣心中皆是一凛。
他们当然知道皇帝的这个宏伟计划,甚至在过去几个月里,他们每个人都从各自的领域,为此做过一些前期的准备。
今日皇帝在这血腥气未散的码头上,正式将此事抛出,其破后必立的决心昭然若揭。
“陛下圣明!”
田尔耕与周全几乎是同时躬身,但这一次,他们的言语中少了空洞的颂圣,多了几分切实的思考。
厂卫二人对视一眼,由老谋深算的东厂提督周全率先开口:
“启奏陛下。臣以为,学堂之根,在于忠诚。这第一批学员,绝不可从江南本地简拔,哪怕他们是良善之家。此地人心未附,反骨暗藏,一旦让他们入了学堂,学了本事,将来恐成心腹大患。”
他的声音阴冷起来,直指要害,“臣建议第一批学员当从北地良家子、以及……战死辽东的忠烈遗孤中选拔!这些人身家清白,对陛下、对朝廷,有着最淳朴的忠心!”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立刻补充道:
“周提督所言极是。臣以为,学堂之骨,在于规矩!海军学堂,非国子监,不可有丝毫文人酸腐之气。当以军法治之,行连坐之法!
学员入学便要让他们明白,何为君臣,何为铁律!但凡有结党营私、阳奉阴违、不尊师长者,严惩不赦!要让‘忠于陛下’这四个字化为烙印,深刻在他们每一个人的骨子里!”
二人一唱一和,从根与骨的角度,为未来的海军学堂定下了一个“思想纯洁、纪律严明”的基调。
这正是他们身为帝王爪牙最擅长的领域——确保这支未来的海上力量,自其呱呱坠地之始,其血脉、其筋骨,都必须深深烙上“忠于君王”的印记,绝不容许有丝毫的旁骛与异心。
朱由检听罢,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
历经那么多事,他的刀和影子已经准确地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皇帝随即将目光投向了一旁始终沉默的秦良玉。
“秦老将军,于治军最有心得。你来说说。”
秦良玉戎装在身,抱拳行礼,声音铿锵有力:“末将以为,学堂之体,在于实战。兵者,非从书本中来,而是从沙场血火中来。末将不懂海战,但道理相通。学堂虽好,终究是纸上谈兵。
末将建议,学员入学一年后,无论学得如何,必须分批次,上真正的战船,随现有水师出海操演!让他们亲身感受风浪的颠簸,火炮的轰鸣,甚至是……与海盗的厮杀!只有见过血的兵,才是真正的精兵!”
秦良玉的建议充满了军人质朴的实用,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秦良玉虽不懂海军,却道出了军事教育的本质。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户部尚书毕自严的身上。
建学堂,人、规矩、练兵之法固然重要,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字——钱。以及,如何将钱最高效地花出去,如何将这个庞大的计划从一个构想变成一个能够完美运转的实体。
这,正是毕自严的领域。
这位帝国的大管家向前一步,他曾抚天津,通晓北地军务,对海防利弊有着切身的体察。
因此,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仅从一事一地着眼,而是凭借其横跨中枢与地方、兼通财政与军事的独特履历,将视角瞬间拉升到了整个帝国的战略高度。
“陛下,周提督、田指挥、秦总兵之言,皆是金玉良言,为学堂立下了忠心之根、铁律之骨与实战之体。然……”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而坚定,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臣,毕自严,斗胆以为,学堂之魂,不在宁波。”
此言一出,连朱由检的眉头都微微一挑。
他知道毕自严绝非无的放矢之人,他这么说,必然有石破天惊的后文。
“臣以为,此旷古烁今之伟业,当立一主两辅,南北制衡之大格局!”
“一主两辅,南北制衡?”朱由检默念了一遍,他饶有兴致地说道:“毕爱卿,仔细讲来。”
“遵旨!”毕自严的精神为之一振。
“臣请,以天津为‘大明皇家海军学堂’之总堂!”
“天津?!”田尔耕等人皆是一惊。
“然也!”毕自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其由有四!”
“一,‘君权之固’!海军者,国之利刃。利刃之柄,必在君王之手!此乃万古不易之理!唐末藩镇之祸,殷鉴不远!总堂设于江南,远离君王视线,天长日久,极易为郑芝龙这般的海疆大帅所渗透、所私有!
届时,学堂所出之才是忠于陛下,还是忠于郑帅?臣,不敢深思!唯有将总堂立于京畿之地,天子脚下,方能确保其魂永远向北,永远忠于陛下!”
此番“诛心之论”一出,田尔耕与周全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们立刻明白了毕自严的深意。
“其二,为‘工业之辅’!”毕自严的格局再度拉升,“陛下于京畿欲建之钢铁、火药、格物诸厂,非为一时之利,乃为万世之基!海军之舰,非木石之堆砌,乃是百工之结晶!总堂设于天津,与京畿‘皇家工业园’遥相呼应,便可形成‘产、学、研、军’一体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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