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各有稻粱谋(七) (第1/2页)
腊月二十四日,金军东路军大营(真定府附近),帐外的寒风卷着雪粒,抽打着牛皮大帐,发出沉闷的呜咽。
帐内则是一片灼热的争论,东路军将领们激愤或沉思的脸庞。
刚才领兵攻打真定府又没能拿下来,完全没有预料中的顺利。
东路军元帅,二太子斡离不于是抛出了他的想法:“真定府再次顽强抵抗,久攻未克,损耗不小。与其在此硬啃骨头,不如见好就收,先派使者南下汴梁恐吓勒索一番,收取些岁币财帛,待西路粘罕拿下太原后,两军再合兵一处,稳扎稳打直捣汴梁。”
话音未落,副统帅完颜阇母猛地站起身。
他是太祖阿骨打的异母弟,身份尊贵辈分高,性情向来刚猛激进。
粗壮的手掌重重拍在铺着地图的案几上,震得杯盏乱跳:“斡离不!你这是什么话?骨头硬点就缩回去了?南人不过是仗着城墙耍威风!我看人家是看你畏缩才更猖狂!”
他手指狠狠戳向地图上的汴梁方向:“等粘罕?粘罕在太原被绊住脚了!宋人现在就像是撞了树的傻鹿子,魂都没回来!河北这些城看着硬,里头早就烂透了!就该趁着他们国政糜烂,朝廷还在掐架,咱们直扑汴梁!擒了他们的鸟皇帝,这花花江山,要什么没有?”
他眼中闪烁着对速胜和巨大战利品的渴望。
“阇母厄赤(叔叔)说得对!”
年轻气盛的行军万户、四太子兀术霍然起身,声如洪钟,充满了初生牛犊的锐气,“宋人都是软骨头!看那汴京城里的皇帝整天只知道玩什么书画,能有什么主意?
边地这些城再硬有什么用?只要破了汴梁,抓住了皇帝,整个大宋立刻就得趴下!费劲打这些边城作甚?咱们铁骑如风,直捣中枢才是正理!”
另一位元老级人物完颜昌(挞懒)也沉声附和,他是阿骨打堂弟,虽不如阇母辈分高,但同样是宗室重将,影响力巨大:“二太子谨慎是好,可眼下确是千载难逢之机。南朝朝政混乱,蔡京、童贯等人当道多年,河北防线早成了筛子。
他们那都城看着大,里面的兵比羊还温顺!咱们兵锋指处,保管吓破他们的胆!此时不取,更待何时?难道等他们缓过气来,把勤王的兵都召齐了?”
帐内顿时一片嗡嗡声,多数将领都点头称是,脸上写满了对富庶汴梁的贪婪和对宋军的蔑视。
众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角落里那位气质沉静的谋士,刘彦宗。
刘彦宗,出身辽国累世高官门第,家中祖上多宰相,自己更是辽国进士,见识远超帐中这些勇猛但未必深谙南朝内情的女真将领。
他迎着众人的目光,从容起身,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洞悉世事的冷静:“诸帅稍安。二太子欲待粘罕元帅,自是稳重之策。然,战机稍纵即逝。”
他缓步走到地图前,指向汴梁,“南朝之弊,非在边城之坚,而在中枢之朽!赵佶奢靡,任用六贼,耗尽国力民财,尤使河北防务几近废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宗望、阇母、兀术,“我军克燕京等地,如入无人之境,南朝上下早已胆裂魂飞!此非虚言,此乃实情!”
他手指果断划过黄河:“此时,正应乘胜深入!真定、中山诸城未克?无妨!兵法云‘攻其所必救’,汴梁,便是南朝必救之心腹!何须一城一池苦争?
当效雷霆之势,舍坚城而趋要害,绕过未下之城,直扑汴梁城下!南朝内部主战主和争论不休,君臣上下猜忌丛生。只要我军兵临汴梁城下,不需强攻,其朝廷必然震恐,河北诸城顿成孤悬之地,届时传檄可定!此乃上策!”
刘彦宗的分析,精准地戳中了宋朝的致命弱点,中枢的恐慌和低效。
他进一步补充:“我军渡河,亦有十足把握。据可靠情报:黄河沿岸守军,怯懦无能,士卒老弱,听闻我军至,必望风而溃!且今值隆冬,黄河部分河道冰封,骑兵通行畅快,所谓天险,实不足恃!”
他环视诸将,语气斩钉截铁:“南朝,未必有备!宜乘胜深入!汴梁一颤,天下可图!若迟疑等待,待其君王稍定人心,西军拼死突破粘罕元帅阻截来援,或各地勤王之师陆续汇集,则战机尽失矣!”
“对!南朝肯定没准备好!”帐中响起一片呼应。
“那些南人将领完全就是软羊!”
“黄河算个鸟?冬天就是给咱们骑兵铺的路!”
“那帮阉货,看到咱们马刀就得尿裤子!”
“就该听刘彦宗的,直接杀到汴梁城下,吓死那赵家小儿!”
将领们纷纷叫嚷,情绪激昂,郭药师提供的关于黄河防线极度空虚、汴京防卫松弛的情报,以及刘彦宗对宋廷心理崩溃的预判,成了他们坚持速进、敢于孤军深入的勇气来源,当然最根源的信心还是宋军攻残辽两次大败。
河北坚城无关大局,真定、中山抵抗激烈,不过是孤城困守,宋廷根本无力组织强大的野战军反击或有效救援汴梁。
分散的河北兵力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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