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马作的卢飞快(四) (第2/2页)
枪尖擦着他的狼尾盔划过,带起一蓬血珠,阿剌不花惊出一身冷汗,在马背上打了个趔趄,险些坠马。
“杀!”
铁枪没有追击,反而顺势一沉,枪杆横扫,将两名扑上来的奚人亲兵扫落马下。
他的黑马落地时,恰好踩在一个奚人的胸口,那声骨裂的脆响,让周围的奚人竟下意识地顿了顿。
就在这片刻的停顿里,已经冲到村口的平定军骑兵猛地调转马头,像道黑流卷了回来,他们不再恋战,而是直扑奚人左翼的弓手阵地。
那些弓手正忙着搭箭,哪里料到会被反冲,前方抵挡不住,瞬间被劈倒一片,剩下的慌忙拨马逃窜,箭雨的压制顿时瓦解。
“弓手补位!”阿剌不花的怒吼带着惊惶。
他发现这黑甲偏校的打法根本不按常理——明明人少,却敢分兵反击;明明该稳守,却偏要以攻代守。
尤其是那杆铁枪,时而如游龙穿梭,避开合围;时而如惊雷破地,硬砸硬撞,竟让他的“狼突阵”几次冲撞都落了空。
一名奚人蒲辇带着骑兵退回来,惊恐道:“谋克,这南人是属虎狼的!俺们拿他不下!”
阿剌不花看着自己的阵型被一点点蚕食,心疼得滴血,三百余人对八十人,本该是碾压的战局,却被对方搅得像锅烂粥。
那黑甲偏校的眼睛亮得吓人,总能提前看透他的战术,他想合围,对方就分兵袭扰;他想箭雨压制,对方就冲散弓手;他想斩将,对方就以命搏命,根本不给他半点机会。
偏校铁枪又挑飞了一名蒲辇,他的战袍已经被血浸透,却越杀越勇,当他注意到奚人“狼突阵”出现松动,立刻嘶吼道:“跟我冲!”
十余名平定军骑兵如影随形,跟着他的铁枪撕开的口子猛冲。偏校自己则带着主力继续往前冲,铁枪舞成个圆,枪风扫得雪花乱飞,竟让靠近的奚人近不了身。
有个老奚兵看出了门道,扯着嗓子喊:“他枪路走的是巧劲!别扎堆!”
可话音未落,铁枪突然变招,枪尖不再直来直去,反而像条蛇般蜿蜒着探向他的咽喉。
老奚兵慌忙举矛去挡,却被枪尖缠住矛杆,手腕猛地一翻,铁枪带着矛杆往回一带,老奚兵被拽得脱离马鞍,在空中就被一枪穿心。
“头儿这枪…是真邪门!”跟着冲阵的骑兵啧啧称奇,手里的长刀劈开一个奚人的同时,不忘再看一眼。
只见那偏校在乱阵中穿梭,时而策马疾冲,铁枪横扫如墙;时而勒马急停,枪尖点刺如星,每一次变向都恰好避开敌人的合围,反而把奚人引向平定军布好的口袋。
阿剌不花终于慌了。
他原以为凭着三百人能把这队宋军碾成肉泥,敌人骑兵像把淬了火的刀,不仅没被碾碎,反而把他的阵型割得七零八落。
那枪尖始终指着奚人阵型最薄弱的结合部,那里是弓手与骑兵的衔接处,防御最乱。他的铁枪时而刺向马眼,时而挑向人喉,逼得奚人不得不分神防御,阵型的缝隙越来越大。
阿剌不花眼睁睁看着那道黑甲洪流穿透了右翼,又从左侧杀回来,枪尖上的红缨像团燃烧的火。
他猛然明白,自己碰上的不是寻常宋军将领——这人身手比草原上最勇的猎手还狠,脑子比最老辣的萨满还灵,八十骑在他手里,竟发挥出三百骑的威力。
“撤…”
阿剌不花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看着雪地里横七竖八的尸体,三百人的队伍已经折损过百,而对方还剩下三十多骑,但偏偏这些都是他本族兄弟,存身立世的本钱啊,哪怕杀完对方,自己麾下儿郎死完了怎么办,女真人补给他吗?
怕是给一群汉儿吧,他可不能真将命抵给女真人。
那黑甲偏校的铁枪依旧稳稳地指着他,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奚人慌忙引马撤退,惊慌失措。
偏校没有追击。
他勒住马,看着奚人如潮水般退去,铁枪缓缓垂下,枪尖滴落的血珠砸在雪地上,身后的平定军骑兵纷纷喘着粗气,黑甲上的血冻结成冰,却没人敢松懈,他们都知道,刚才那一战,赢得有多险。
“岳承信…”亲兵的声音带着颤抖,“差点就撑不住了!”
承信郎没说话,只是抬头望向太原城的方向。
那里的早空,正被战火映得通红,他握紧了那杆丈八铁枪,枪杆上的血迹已经冻硬,却还在发烫。
陈老兵小心往村口挪,肩膀上的箭伤还在出血,雪地里的血痕弯弯曲曲,刚挪到村边的树下,他就看见这辈子没见过的景象。
一个身后披着青灰色战袍的年轻战将,正提着杆丈八铁枪在奚人堆里冲杀,活生生以寡敌众,杀到敌人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