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宝钗索词 【月初爆更求月票!! (第2/2页)
她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地绞紧了腰间系着的那方绣着并蒂莲的汗巾子,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承载着她所有复杂少女心事的信物。
西门大官人压低声音道:“薛姑娘,不瞒你说,倒真有一桩棘手事悬着。我手头有一张能提前兑出三千盐引的‘窝单’,奈何……”
大官人脸上有些窘迫,“奈何我根基尚浅,家中银子一时凑不齐那盐引本钱,更因没做过盐道上的营生。这烫手的金疙瘩,须得寻个真正有实力、吃得下的大户卖了才稳妥。薛姑娘不知……可认得些门路?”
薛宝钗乍听西门庆提及“三千盐引提前兑换的窝单”,心下便是“咯噔”一声,那粉雕玉琢般的面庞上,端庄娴静的笑意瞬间凝了一凝!
她惊的,并非这三千盐引本身的价值!虽说薛家如今外强中干,库房里捉襟见肘,连她母亲薛姨妈都时常为银钱犯愁。
薛大姑娘自幼在皇商巨贾之家长大,经手的账目、见识过的富贵,岂是寻常?区区价值万两白银的盐引,还不至于让她这薛家掌上明珠失态变色。
她惊的,是这“东西”本身!是西门大官人竟能弄到这东西!
这盐引,尤其是能“提前兑付”的窝单,哪里是光有黄白之物就能换来的?那是盐铁专营的命脉!是官家特许的凭证!是卡在盐政衙门、巡盐御史这些要害关节上的金钥匙!
寻常商人,捧着金山银海,若没有过硬的门路、通天的关节,连这“窝单”的边儿都摸不着!
更让她心头剧震的是——这差事,这盐引发放的权柄,不正是如今落在贾府姑爷、林妹妹之父,那位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的职权范围之内吗?!
刹那间,几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她那七窍玲珑心里炸开:
要么,是这西门大官人手腕通天,竟绕过了林如海,攀上了比林如海还要显赫、还要靠近盐政核心的更高层人物!那得是何等手眼?
要么……这窝单根本就是林如海亲手批出来的!西门庆与他……他们之间竟有了这等不为人知的勾连?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绝非等闲!薛宝钗只觉得心尖儿都跟着哆嗦了一下,仿佛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男人。
她那双惯常沉静如深潭的杏眼,此刻忍不住在西门庆那张俊朗却又难掩风流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目光深处,探究与惊异交织。
这冤家……绝不仅仅是个地方上的豪强土财主!他背后藏着的门道、攀附的势力,远比她之前以为的更深、更硬!
想通了这一层,薛宝钗心底非但没有疑虑,反而不自觉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与看重!这冤家,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他有本事,有手段,能在这铜墙铁壁般的盐政衙门里撕开一道口子,弄来这烫金的“通行证”……这证明了他的能量,也证明了她薛宝钗心中一场托付,并非全然错付!
一个有能力搅动盐政风云的男人,前途……不可限量!
她心中那点因家族落魄而生的隐忧,竟被西门庆这“大手笔”意外地冲淡了几分。再看向西门庆时,那眼神里,除了残余的羞意与情愫,更添了一分实实在在的看重与期许,仿佛看着一块未经雕琢却内蕴宝光的美玉。
这冤家,当真是越来越让她……看不透,也放不下了。心窝里,竟为他能弄来此物,悄然泛起一丝真切的暖意和高兴来。倘若有一天,他能翻手为云自己岂不是.
薛宝钗一念之下,粉面上非但不见难色,反绽开一朵了然于胸的笑意,那杏眼儿水波流转,带着几分洞悉世情的俏皮,轻轻啐了一口:
“我当是什么天塌下来的难事呢!原是为这桩营生”
她眼风斜斜地往西门庆身上一溜,那风情竟比方才更添了几分端庄粘着勾魂的风流劲儿,“大官人久在清河快活,怕是不知这天子脚下藏龙卧虎。官面上那些捏着权印、翻手云覆手雨的官老爷们,自不必宝钗絮叨。”
“单说这京城里,顶顶拔尖儿的泼天富贵,也有几位手眼通着九重天的主儿,在京城置着别院,根脚深着哩!”
她伸出五根春葱似的尖尖玉指,不紧不慢,掰扯开来:
“其一,便是那‘丰乐楼’的东家,徐大官人!他那丰乐楼,好家伙!三层楼宇拔地而起,金箔贴墙,琉璃映日,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便是那王侯府邸,也不及他家正楼的富贵风流!”
“里头是琼浆玉液、山珍海味、歌舞百戏日夜不息,端的是一座销金窟!日进斗金!”
“其二,却是位女中豪杰——石延年石大官人家中的乳母,石老太太!”宝钗语气里带了几分奇特的佩服,
“这位老封君,手段才叫厉害!专挑京城那破落败坏的房屋贱价买入,经她手一番修缮,里外翻新,转手便是数倍、十倍的利!这‘翻新旧屋’的买卖,让她攒下的金山银山,寻常盐商都望尘莫及!”
“其三嘛……”宝钗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脸上飞起两朵淡淡的红云,更添娇艳,
“便是那位手握汴梁七十二家正店不下十家、连那桑家瓦子也归在他名下的周大官人了!”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带着点隐秘的兴奋,
“汴京城大小瓦舍五十余座,最大的便是这桑家瓦子,内里勾栏棚子不下六十余座!每日里南来北往的商贾、寻欢作乐的子弟,流水般涌进去。那银子,当真是淌着水往里流!更有一桩秘闻……”
宝钗的声音压得更低:“都说那艳冠京华的李师师姑娘,她背后那位神通广大的‘假妈’……便是这位周大官人!”
言罢,她白生生的耳根子都透出一层胭脂色,舌尖儿似是无意地舔了舔唇,仿佛吐露这风月机关,自家也沾染了几分说不出的旖旎春意。
“其四,大官人可莫忘了那解州盐池里泡大的方家!”宝钗嘴角噙着一丝洞悉世情笑容,
“那位专包盐池的大东家,在京城里也有体面宅邸。他手里攥着的盐引,怕是以‘万’计数!每日银钱流水,如同解州盐池的卤水般汹涌!你这三千引的’在他眼里,怕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西门大官人喉头滚动,刚想开口,宝钗那玉笋般的手指又接连竖起:
“更有西北边关上那些顶着‘茶商’名头、实则手眼通天的巨贾!还有汴京城里书画古董行当的‘牙人’魁首!这些人,哪个不是富得流油?”
“边关的‘茶商’,骆驼队驮的何止是茶砖?丝绸、铁器、战马……哪样不是泼天的富贵?他们在京城置办的别院,比寻常官宦府邸还气派!
“至于那书画古董行的‘牙人’巨擘,专经手那些见不得光的宝贝,里头的荣华抽条,也不是一般富豪可以觊觎!”
宝钗语如连珠,字字砸在西门庆心头:
“还有那发行‘交子’的铺户巨擘,以及泉州来的海商蒲氏!”
“大官人,方才说的在京城的这些巨富,你这三千盐引,都能轻松拿下。”她放下茶盏,玉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仿佛在弹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在他们眼中,不过是饭后消遣的一碟小菜,如同拈花摘叶般简单!莫说万两白银,便是十万两雪花银摆在眼前,于他们也不过是库房里寻常的‘流水’,眼皮都不会多眨一下!”
西门庆听得是目瞪口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清河一霸,自以为家财万贯,在清河县呼风唤雨,便是到了这汴京城,仗着银子开道,也存了几分骄矜之心。
可如今听宝钗如数家珍般点出这一个个庞然大物,才猛然惊觉:
原来自己这万贯家财,在这真正的“豪富”面前,竟如同乞丐怀揣的几个铜板般寒酸可笑!
这京城的水,深得能淹死蛟龙!自己这从清河县蹦跶出来的“西门大官人”,在这龙盘虎踞之地,竟连个“人物”的边儿都挨不上,顶多算个……算个揣了点银子的土财主!
可想到这里大官人却愈加兴奋,这些银子合该给老爷我赚,为抵抗那北方来的狼群尽一份力!
大官人沉声说道:“姑娘方才提及那解州盐池的大东家,真乃手眼通天的人物!……不知姑娘可有缘法,替在下引荐一二?若能得见金面,攀谈几句,在下……”
薛宝钗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大官人,心急反易坏事。那专包盐池的大东家,眼界高过云端。他手中盐引,动辄以万引计,天下盐路,何处该盈,何处该虚,早已在他心中那本总账上算得分毫不差。大官人这三千引的‘小事’,又是提前兑付的……”
她顿了顿,语气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醒,“在他家眼中,怕是与库上寻常挪动一笔流水无异,实在难入法眼。贸然求见,徒惹轻视,反为不美。”
大官人心道有理,急切更甚,追问道:“那依姑娘高见,在下该从何处着手方是正途?”
薛宝钗却不答他,只抬起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眸子,眼波流转间,忽地漾起一丝与方才谈论巨富时截然不同的、带着隐秘嗔怨与娇俏的风情。
她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袖口精致的缠枝莲纹,声音陡然放得又轻又软,如同羽毛搔过心尖:“大官人。当日,我曾赠您一首诗……你还了我一阙词!”
那“一阙词”三字,被她贝齿轻轻咬住,舌尖仿佛在唇齿间打了个转儿才吐出来,带着说不尽的缠绵与未尽之意。
她微微侧过身去,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汗巾一角,声音愈发轻软,带着点撒娇的鼻音,眼波斜斜地飞过来,似嗔似喜,勾魂摄魄:“如今……您巴巴儿地又来寻我,问东问西……难道不该……再添上一阙…好词儿来抵偿宝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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