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兄妹谈心.噩耗传来.远赴魔都 (第1/2页)
五月的第三个星期天,天气格外晴朗。
早晨七点,静婉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背书了。初三的功课紧张,离中考只剩一个多月,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静婉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政治课本,嘴里小声背诵着:“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总路线是”
楚元君从厨房出来,看到女儿这么用功,既欣慰又心疼。
“静婉,先吃早饭吧。背书也不差这一会儿。”
“娘,我再背一段。”静婉头也没抬,“吃完早饭我得做套数学卷子,下午还要去同学家一起复习历史。”
楚元君摇摇头,没再劝,转身回厨房端早饭。
八点半,一家人围坐在堂屋吃早饭。简单的粥、馒头、咸菜,还有阳光明昨天带回来的几个咸鸭蛋。
静婉吃得很快,吃完就想起身回屋。
“等等。”阳光明叫住她,“今天周日,别把自己逼太紧。学习要讲究方法,劳逸结合效率才高。”
静婉抿了抿嘴,小声说:“哥,我知道。可是我们班主任说,今年中考竞争特别激烈。全市就那么多高中名额,考不上就得直接工作.我想考第一女中,那是市重点,分数要求高。”
阳光明理解妹妹的压力。这个年代,教育资源有限,高中录取率确实不高。能考上高中,就意味着有更多机会上大学,有更好的前途。静婉从小爱学习,有志向,自然想拼一把。
“这样吧。”阳光明放下筷子,“上午我没事,你把你觉得最难的部份,或者最近做错的题,拿来我看看。咱们一起分析分析。”
静婉眼睛一亮:“真的?哥你帮我看看数学吧!最近几次测验,我的几何题老丢分。”
“行,吃完早饭咱们就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讲题。”
静婉这才安心坐下来,慢慢把碗里的粥喝完。
早饭后,阳光明搬了两把椅子到石榴树下。静婉抱着一摞课本、试卷和练习本出来,在哥哥旁边坐下。
五月的阳光暖而不烈,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花香。院子里很安静,只有翻动纸页的沙沙声。
阳光明先看了静婉最近几次的数学试卷。果然,代数部分几乎全对,几何部分尤其是证明题,扣分比较多。
“你看这道题。”他指着一道证明三角形全等的题,“你的思路是对的,但辅助线画得不对。应该从这里做一条平行线”
他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画图讲解。声音平和清晰,每一步都讲得透彻。
静婉认真听着,不时点头或提问。阳光明的讲解方式和她老师不同,更注重思路的引导,而不是死记硬背定理。几道题讲下来,她感觉豁然开朗。
“哥,你怎么什么都懂?”静婉忍不住问,“数学,语文,连政治历史你都能讲。我们老师都没你讲得清楚。”
阳光明笑了笑:“多看多学罢了。你哥我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
他当然不会说,这是三世积累的学识和经验。别说初中数学,就是大学高等数学、专业领域的知识,他也信手拈来。
“静婉,学习不只是为了考试。”阳光明放下铅笔,看着妹妹,“你现在学的这些知识,将来生活中未必都用得上。但学习过程中锻炼的思维能力、分析能力、解决问题的能力,这些才会受用一生。”
静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不要怕错题,不要怕难题。”阳光明继续说道,“错了,弄明白为什么错,以后就不错了。难了,想办法攻克它,你的能力就提升了。考试只是检验学习成果的一种方式,不是目的。”
这番话,让静婉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哥,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考不上高中怎么办。”她小声说道,语气里有一丝不安,“咱们院里的刘小芳,去年就没考上,现在在纺织厂当学徒。虽然她说工作也挺好,可我还是想上学”
阳光明理解这种焦虑。这个年代的女孩,能有读书的机会不容易。静婉珍惜这个机会,也渴望通过知识改变命运。
“静婉,你听哥说。”他语气温和但坚定,“首先,以你现在的成绩,只要正常发挥,考上高中问题不大。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其次,就算万一没考上,天也不会塌下来。可以复习一年继续考,也可以早点工作为家里减轻负担,同样能为国家建设出力。你的人生路还长,一次考试决定不了一辈子。”
他顿了顿,看着妹妹的眼睛:“最重要的是,无论你将来做什么,哥都会支持你。咱们家现在条件好了,你有的是机会尝试,有的是时间成长。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好吗?”
静婉的眼眶微微红了。她用力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嗯,我知道了,哥。”
“好了,擦擦眼睛。”阳光明递过手帕,“咱们继续看题。把几何这部分弄透,下次考试肯定能多提几分。”
兄妹俩又投入到了学习中。
阳光明不仅讲数学,还顺手帮静婉梳理了历史的时间线,讲解了政治的一些核心概念。
他讲得生动有趣,把枯燥的知识点和实际生活、历史故事结合起来,静婉听得入迷,记忆起来也容易多了。
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了。
中午吃饭时,静婉脸上的愁容明显少了,话也多了起来,主动说起学校里的一些趣事。楚元君看在眼里,乐在心中。
下午,静婉如约去同学家复习。阳光明则在家里整理一些工作文件。
三点多钟,院门外传来邮递员的喊声:“阳怀仁家,电报!”
电报?
阳光明心中一动,放下笔起身走出堂屋。
楚元君已经先一步去开了门。邮递员递过来一个黄色的信封,楚元君签收后,拿着信封的手有些抖。
这个年代,普通人家很少接到电报。除非有急事、大事。
“谁的电报?”阳怀仁从屋里出来。
“上海的。”楚元君把信封递给他,“是怀义发来的。”
阳怀仁接过,撕开封口,抽出电报纸。上面的字不多,他一眼扫完,脸色沉了下来。
“怎么了?”楚元君紧张地问。
阳怀仁把电报纸递给她,声音低沉:“娘昨天下午去世了。”
楚元君接过电报,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母于十七日病故,停灵安葬。怀义、怀礼。”
简洁,克制,符合电报惜字如金的特点,也透着一丝哀伤后的疲惫。
堂屋里,刚午睡起来的阳汉章也听到了动静,走出来问:“什么事?”
阳怀仁把电报递过去:“爹,上海来的电报。娘昨天走了。”
阳汉章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接过电报,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好几遍。良久,才缓缓摘下眼镜,长长地叹了口气。
“走了.也好,少受些罪。”
老人的声音很平静,但阳光明听出了那平静下的波澜。几十年的夫妻,就算感情再淡,到了这一刻,心里也不会好受。
楚元君说道:“爹,您节哀。娘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走了也是解脱。”
阳汉章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沉默不语。
堂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阳光明倒了杯热茶递给爷爷,轻声问:“爹,电报上说二十号安葬,那就是大后天。咱们.要不要去人?”
按传统,长子应该在场。但上海离北平千里之遥,去一趟不容易。
阳怀仁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电报,沉吟道:“我是长子,按理该去。可这一来一回,至少得五六天,单位请假.”
“请假的事我来想办法。”阳光明说,“粮食公司那边,我认识他们领导,打个招呼应该没问题。关键是爹您自己,想不想去?”
阳怀仁没有立刻回答。
他对这位继母,感情复杂。小时候没少受她的冷眼和苛待,分家时更是寒了心。
但毕竟叫了几十年“娘”,毕竟是一家人。如今人走了,作为长子,不去送最后一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我去吧。”阳怀仁最终说道,“不管怎么样,她是我名义上的母亲,怀义怀礼也是我亲弟弟。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
阳汉章这时开口:“怀仁,你去一趟也好。替我.给她上炷香,告诉她,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去送她了。”
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眶微红,但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来。
“爹,您别太难过了。”阳怀仁安慰道,“您年纪大了,经不起长途奔波。我去,也是一样的。”
楚元君也说道:“是啊爹,您就在家好好休息。怀仁去,代表咱们全家。”
阳汉章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手却有些不稳,茶水漾了出来。
阳光明接过茶杯,放在桌上,握住爷爷的手。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冰凉,微微颤抖。
“爷爷,奶奶走得安详,没受太多苦,这是福气。”他轻声说,“您保重身体,奶奶在天有灵,也会安心的。”
阳汉章反握住孙子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阳怀仁去上海参加葬礼。但还有一个问题——小姑阳慧芳要不要通知?要不要一起去?
阳慧芳是老太太亲生的幺女,嫁到了门头沟煤矿。虽然来往不多,但母亲去世,女儿理应到场。
“得告诉慧芳。”阳汉章说道,“毕竟是她亲娘,去不去,让她自己决定。”
“那我去一趟门头沟。”阳光明说道,“这是大事,必须尽快告诉她,顺便把火车票买了。”
“辛苦你了,光明。”阳怀仁拍拍儿子的肩。
“应该的。”
一家人开始商量具体安排。阳怀仁收拾简单的行李,楚元君准备路上吃的干粮,阳光明准备马上出。
静婉复习回来,得知消息后也愣住了。
她对这位奶奶印象不深,只记得小时候去大杂院,奶奶总是把好吃的留给二叔三叔家的孩子,对她和静仪不怎么亲热。后来奶奶去了上海,就再没见过。
但死亡本身是沉重的。看着爷爷和父亲凝重的神色,静婉也感受到了那份悲伤。
“爹,您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她轻声说。
“嗯,你在家好好复习,听你娘和哥哥的话。”阳怀仁嘱咐。
从四合院到门头沟,得先坐公交车,再转乘长途汽车。一路颠簸,要一个多小时。
阳光明在路边买了二斤桃酥,用油纸包好,装在网兜里。
上门报丧,不能空手,但也不能带太贵重的东西,二斤点心,既表达了心意,又不显得刻意。
公交车很旧,开起来哐当响,车厢里挤满了人。阳光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站着,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
三年的建设,北平有了很大变化。破败的房屋修葺了,泥泞的道路铺上了柏油,街边的店铺多了起来。虽然物资还不丰富,但那种生机勃勃的气息,扑面而来。
公交车到站,又转乘开往门头沟的长途汽车。
这条路就颠簸多了。车子驶出城区,道路变成土路,扬起阵阵灰尘。两旁的景象也从城市建筑变为农田、村落,再到起伏的山峦。
门头沟是产煤区,一路上能看到运煤的卡车、马车,还有穿着工装、满脸煤灰的工人。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煤烟味。
汽车在终点站停下,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阳光明提着东西下车,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矿工家属区走去。
这里的建筑和城里不同,大多是红砖砌成的平房,一排排整齐排列。房子不大,但每家都有个小院子,可以种菜养鸡。路上看到的多是妇女和孩子,男人们这个时间还在矿上工作。
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一排房子前。第三户,就是小姑阳慧芳家。
院门虚掩着,阳光明敲了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身材微胖的妇女探出头来。她穿着蓝布褂子,袖子挽到手肘,手上还沾着面粉,显然正在做饭。
看到阳光明,她愣了一下,随即认了出来:“哎呀,是光明啊!快进来快进来!”
这是小姑的邻居王婶,两家关系好,经常互相照应,串门也是常事。
“王婶,我小姑在家吗?”阳光明问。
“在呢在呢!慧芳!慧芳!你看谁来了!”王婶朝屋里喊。
很快,一个穿着灰色列宁装、短发齐耳的女人从屋里出来。正是阳慧芳。
阳慧芳比阳光明大十五岁,今年三十五了。她继承了阳家清秀的相貌,但长年在矿区生活,皮肤有些粗糙,手上也有薄茧。看到侄子,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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