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章画廊低语 (第1/2页)
画室的晨光来得软,透过雕花窗棂,筛成细碎的金斑,落在摊开的生宣上。松烟墨的香气沉在空气里,不是单薄的焦苦,是混着百年宣纸的草木味、石绿的矿物凉,还有案头那罐陈年桂花蜜的甜,缠在鼻尖,像把旧时光揉碎了煮成的茶。周苓跪坐在蒲团上,面前的瓷碗里盛着刚调好的石绿,她正用银勺轻轻碾着——颜料青绿得发透,像把江南的春山磨碎了揉在碗里,勺底沾着的碎屑,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指尖沾了点石绿,她想往宣纸上试色,刚抬起手,就听见门轴“吱呀”一声轻响。林姐站在门口,米白色的风衣上还沾着点门外的桂花香,手里的平板电脑包着深棕色的皮质套,边角被摩挲得发亮。“周苓,又在跟颜料较劲呢?”林姐的声音带着笑意,脚步踩在木地板上,没什么声响——她知道画室的地板怕吵,每次来都特意放轻脚步,像怕惊飞了纸上的墨魂。
周苓忙放下银勺,起身时膝盖碰了下蒲团,瓷碗晃了晃,几滴石绿溅在袖口的青布衫上,晕开一小片浅青,像不小心沾了江南的雨。“林姐,您怎么来了?”她伸手想擦袖口,却越擦越花,指尖的颜料蹭在布纹里,反倒像幅小小的写意山水。林姐在靠窗的藤椅上坐下,扶手被前几任主人摩挲得发亮,带着点温润的包浆,她把平板电脑放在膝上,指尖划过屏幕:“《同行》系列的初稿,你助理发我照片了,我过来跟你聊聊。”
屏幕亮起来,上面是周苓刚画完的《山居图》:北方的山是硬朗的墨线,却在山脚下绕了圈浅绿的水,水边的芦苇用淡墨勾了几笔,像风一吹就会动。“很有新意,”林姐的指尖点在屏幕上的山线,“北方山水的骨相,裹着南方的灵气,一眼就能记住。但有个小建议——”她顿了顿,语气放软了些,“市场对‘新北方画派’的期待,更多是看那种‘铁画银钩’的劲,你或许可以少加些南方的柔,让山线再硬一点,水色再淡一点。”
周苓握着画笔的手紧了紧,指节泛出淡白。画笔的木柄被她攥得发潮,刚才沾在指尖的石绿,悄悄蹭到了笔杆上,留下道浅青的痕。她知道林姐是为她好——去年有位北方画家,就是凭着“硬派山景”在画廊卖了高价,可她总觉得,北方的山不该只有冷硬,雪后初融时,山涧里的水是软的,崖边的草是嫩的,那点柔里藏着的劲,才是她想画的。“我……”她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陈迹端着个青瓷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两杯刚泡好的龙井,茶叶在水里舒展着,泛着淡绿的光。他把杯子轻轻放在林姐面前,杯底与藤椅旁的小几碰撞,发出“叮”的轻响,像颗小石子掉进平静的水里。“林姐,”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笃定,目光扫过周苓袖口的石绿印子,眼底的温柔像浸了水的墨,慢慢晕开,“周苓的风格,从来不是刻板的北方山水。她的柔不是软,是藏在骨相里的劲——就像她画的山,看着有水绕,可山根是扎在土里的,风吹不动。”
林姐愣了下,随即笑了,指尖划过杯沿的茶渍:“还是你们俩懂彼此。我就是提个市场角度的建议,你们心里有数就好。”她点开平板电脑的另一个文件夹,屏幕上跳出“国际双年展邀请函”的字样,金色的字体在晨光里泛着亮,“对了,下个月在米兰的国际双年展,主办方发来邀请,想让你们以‘共生’为主题参展——要两幅独立作品,还要一幅联名的联结之作,说是想看看你们俩艺术里的‘互相成全’。”
周苓的眼睛亮了下,随即又暗下去。她看着屏幕上的“共生”二字,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瓷碗的边缘——她的独立作品还好,可联名的联结之作,要是她的南方柔,跟陈迹的北方劲合不到一起,岂不是拖了他的后腿?陈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端起另一杯茶递给她,掌心带着刚端过茶的暖,碰了碰她的指尖:“先喝茶,凉了就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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