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宴无好宴,乡绅来相邀 (第2/2页)
“蒙学台大人错爱,晚辈唯有勤学以报。”…
他应对自如,既不冷落谁,
也不特别亲近谁,分寸拿捏得极好,
让一些本想看他笑话、
觉得他可能上不了台面的人暗暗失望。
然而,在这片热情洋溢的氛围中,
有一道目光却冰冷如刺,始终锁定着他。
苏惟瑾似有所觉,抬眼望去。
只见花厅角落,
孙志远正端着一杯酒,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今日孙志远穿着一身宝蓝色杭绸直裰,
头戴方巾,依旧是翩翩公子打扮,
只是那脸色着实算不上好看,
勉强维持着基本的礼仪,
眼神里的嫉妒、不甘和轻视却几乎要满溢出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孙志远像是被烫到一样,
迅速移开视线,
假装与身旁之人说话,
但那僵硬的侧脸和微微泛白的指节,
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怎能平静?
昔日被他视为粗鄙奴仆、
连正眼都懒得给的人,
如今却成了府试案首,
风光无限地站在这里,
接受着他家长辈和本地乡绅的追捧!
而他孙志远,堂堂员外郎之孙,
县学廪生,却成了陪衬!
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
很快,宴会开始。
孙万年在主位作陪,
这位致仕的老官员须发皆白,
面容清癯,眼神锐利,
带着久居官场的威仪。
他倒是显得颇为大度,
举杯向苏惟瑾敬酒:
“苏相公年少有为,
一举夺魁,老夫听闻亦是欣喜不已。
望你戒骄戒躁,院试再创佳绩,
为我沭阳争光。”
话说得漂亮,眼神却带着审视,
仿似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苏惟瑾起身,双手举杯,姿态放低,
话却说得不卑不亢:
“孙老大人谬赞。
晚辈才疏学浅,
惟谨记‘惟精惟一’之训,
埋头苦读罢了。
至于功名,尽人事,
听天命,不敢强求,
但求无愧于心。”
“惟精惟一?
好!说得好!”
孙万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这少年应对得体,
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确实不像个普通农家子,
更无半分奴仆的畏缩。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
话题自然围绕着科举、
文章以及即将到来的院试。
不时有人“请教”苏惟瑾对某篇经义的看法,
或是对时政的见解,
看似讨教,实则暗藏考较。
苏惟瑾超频大脑运转,
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观点往往新颖独到,
却又能在传统框架内自圆其说,
听得众人时而惊叹,时而沉思。
即便遇到刁钻问题,
他也能巧妙化解,
或是以“晚辈浅见,
恐贻笑大方”谦逊带过,
让人抓不住错处,反而更觉其深不可测。
整个宴席,他俨然成了绝对的中心。
孙志远被完全边缘化,
几乎插不上话,脸色越来越青,
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心中的妒火几乎要将他烧穿。
宴至中途,孙万年似乎无意间提起:
“听闻苏相公与张家似乎有些…误会?”
来了。
正题来了。
席间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苏惟瑾放下筷子,
微微一笑,笑容却有些淡:
“劳老大人动问。
并非误会,只是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断了一些不该有的牵扯罢了。
如今尘埃落定,晚辈只想安心读书,
过往之事,不必再提。”
他轻描淡写,
将一场惊心动魄的对抗定义为“拿回东西”,
既表明了态度,又堵住了后续话题,
显得大度又干脆。
孙万年深深看了他一眼,
呵呵一笑:
“少年人豁达,甚好,甚好。”
便不再多问。
宴席终了,众人告辞。
孙万年竟亲自将苏惟瑾送到二门,
又让管家奉上了一份不算轻的“程仪”(路费),
说是资助他院试之用。
苏惟瑾略作推辞便收下,
他知道这是孙家的投资,也是规矩。
走出孙府大门,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
身后的高门大院依旧繁华,
里面的欢声笑语似乎仍在继续。
苏惟瑾回头望了一眼那气派的门楣,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趋炎附势,世态炎凉,
今日他算是真切地体会了一番。
这些笑脸和奉承,有多少是真心?
又有多少是建立在他的“利用价值”之上?
他与孙志远的梁子,
今日非但未解,反而结得更深了。
不过,无妨。
他握了握袖中那沉甸甸的程仪,
目光投向远方。
院试,才是下一个真正的战场。
这些虚与委蛇的应酬,
不过是狂飙路上的些许尘埃罢了。
他整了整衣襟,
步履沉稳地向着西街的方向走去。
背影依旧清瘦,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