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还租金买胭脂 (第2/2页)
“罢了罢了,逾期的租金我也不收了,五两银子成交。看你也是个忙人,并非有意拖欠。这几日,我也实在是抽不开身,不然早去找你了。”
金海心里一动,小心翼翼地问:“马掌柜生意兴隆,这是接了的大单?”
“可不是嘛!”马裁缝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炫耀和感慨,“西门大官人府上!一口气定了五套上好的苏绣裙子!料子要最好的,做工要最精细的,催得又急!我和铺子里几个老师傅这几天几乎是日夜赶工,这才勉强赶出来!光是这五套裙子的定金,就够寻常人家吃用一年了!啧啧,西门大官人,真是…财大气粗啊!”他话语里充满了对西门庆财富的羡慕和敬畏。
金海听得心中暗惊!五套上好的苏绣裙子!这西门庆为了讨好女人,真是舍得下血本!这更加深了他的危机感——西门庆的财力和社会地位,远不是他现在卖几个馅饼能比的。对方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原来如此…怪不得没见掌柜的您上门…”金海脸上陪着笑,心里却飞快盘算着。逾期的事情暂时糊弄过去了,7️⃣裙子也买下来了。
金海大喜过望,赶紧将准备好的十两银子递过去:“多谢马掌柜!您点收!”
马裁缝找回五两银子,又开了张票据,写明裙子已售。金海小心翼翼地将票据收好,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这条裙子,总算名正言顺地属于潘金莲了,暂时消除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离开马记裁缝铺,金海没有立刻回家。他揣着剩下的五两银子,在街上慢慢走着。夕阳的余晖将他的0影子拉得很长,却依旧改变不了那矮小的轮廓。
处理完裁缝铺的危机,他的心情却并未轻松多少。西门庆定制五套华服的手笔,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那是一个他目前根本无法抗衡的庞然大物。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家里的那个女人——潘金莲。
他对她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一方面,他灵魂深处属于金海的那部分,清晰地记得《水浒传》里潘金莲与西门庆通奸、最终用砒霜毒死武大郎的蛇蝎行径。每次看到她那双纤纤玉手,他都会下意识地想起那碗黑漆漆的毒药,后背发凉。那是刻骨铭心的恐惧和痛恨,痛恨她的狠毒,痛恨她对自己(武大郎)生命的漠视。
但另一方面,当他真正以武大郎的身份生活在这个时代,近距离观察潘金莲时,前世受过现代教育的金海,又无法抑制地生出一丝同情。潘金莲,本质上不过是这个时代男权社会下的一个悲剧产物。她年轻、美貌,却像一件物品一样被主人随意送人,嫁给了无论外貌、才情、能力都完全无法与她匹配的武大郎。她的痛苦、不甘和压抑,是真实存在的。在那个女性几乎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时代,她的出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绝望的反抗和对自己悲惨命运的可悲挣扎。金海甚至悲观地想,如果把十个现代女性扔到潘金莲的处境里,面对西门庆那样有权有势又风流倜傥的男人的引诱,面对武大郎这样的丈夫,恐怕…十个里有九个半都会成为“潘金莲”。剩下的半个,或许只是还没遇到机会。
这种理智上的理解,并不能消除情感上的恐惧和隔阂。他知道潘金莲目前暂时的安稳,是建立在“有利可图”(他能赚钱,提供物质)和“暂无更好选择”的基础上的,脆弱得不堪一击。
“唉…”金海长长叹了口气。目前的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他必须先稳住身边这位端着毒药的美女老婆。这就像在身边安放了一枚美丽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他真的很怕,怕哪一天自己一不小心,或者王婆西门庆又使出什么更阴损的招数,潘金莲就会再次动摇,在那饭菜里悄悄掺上一勺砒霜…
好在,目前潘金莲似乎没有其他动静,甚至开始帮忙打理生意,这是一个微妙的、好的迹象。但金海丝毫不敢放松警惕。那两个坏人,王婆和西门庆,他们会就此罢休吗?王婆虽然暂时病倒了,但总有好的那一天。西门庆对潘金莲的觊觎之心,绝不会因为几次挫折就消失。他们能绕过自己,直接再去蛊惑潘金莲吗?
这种担忧,像一片阴云,始终笼罩在金海心头。
路过一家脂粉铺子时,金海停下脚步。他想了想,走进去,花了些钱,精心挑选了一套时下流行的、品质不错的胭脂水粉。用漂亮的纸盒包好。
手里拿着新买的胭脂水粉,金海的心情更加复杂。这既是一种投资(安抚炸弹),或许…也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个时代悲剧女性的微小补偿和示好?
他抬头望了望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子朝家走去。不管前路如何艰难,危机如何四伏,他必须走下去。为了长高,为了活下去,也为了…或许能改变些什么。
至少,今晚,他不用再担心马裁缝会突然敲门讨债了。这算是一个小小的胜利。而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他必须更加小心,更加努力,才能在这漩涡中,挣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