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陋室诉悲辛,红院启新生 (第1/2页)
张招娣把最后一把薄荷草摊在石碾上,竹耙子划过草叶的脆响在晨雾里荡开。
她直起身时,后腰的旧伤牵扯着疼,额角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滚。
滴在她身上的青布裙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
“让姐姐们久等了。”
她转身带着两人往家里走,粗布鞋底蹭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破屋的门框歪歪扭扭,风从裂缝里灌进来,卷起地上的药渣子打旋。
张招娣取走灶台上壶嘴缺了个口的粗瓷壶,倒出来的水顺着桌沿往下淌,在泥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她把碗往婴宁和香巧面前推了推,“对、对不起,弄脏姐姐们的鞋了。”
婴宁笑着摆手,水绿色的裙摆扫过凳脚,带起一阵淡淡的脂粉香。
那是怡红院新调的茉莉香粉,比街市上的粗劣香膏清雅多了。
“不妨事的。”
她声音软软的,像浸了蜜,“我们又不是来做客的,哪用得着这么客套?”
香巧眼神复杂,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这才重新露出笑容。
“刚才那片药草都是你的吗?价格怎么样?”
张招娣转头望了一眼那片药草。
“这些草药精贵得很,药房收的时候挑得紧,若是沾了灰、带了潮,定要压价的。”
“但,药房的掌柜给的价格还算公道。”
她说话时眼睛盯着地面,竹耙子还斜靠在墙角,齿间缠着的薄荷碎末在晨光里泛着绿。
她今早天没亮就去后山采了药草,露水打湿的裤脚还没干,还冰凉地贴在那纤瘦的脚踝上。
香巧递给她一块块杏仁酥,是来时吴婶塞给她们的。
此刻渣子掉在衣襟上,她也不在意,只含糊道:“你呀就是心思重。”
张招娣的脸“腾”地红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
在春螺巷卖花时,她就总被怡红院的姐姐们打趣“这海棠开得不如你们鬓边的鲜”。
那时只当是戏言,此刻听着这温软的话,倒生出一种想哭的冲动。
“我去给姐姐们续水。”
她转身要走,却被香巧拉住了袖子。
“不用了。”
香巧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指尖有节奏的点着桌角。
“我们来是想问,你这几日怎么没去春螺巷卖花?”
“前儿阿福还念叨,说你的海棠插在雅间的瓶里,比别处的都精神。”
张招娣攥着壶柄的手一紧,粗瓷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来。
她低头望着地上的水洼,里面映出的自己像堆枯草的头发,。
“前些日子……”
她喉头动了动,声音涩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娘她走了。”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块石头砸进静水里,掀起一阵波澜。
婴宁脸上的笑褪去,香巧嘴里的杏仁酥也忘了嚼。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
去年冬天下大雪,张招娣的娘咳得直不起腰。
还是时念让人送去的川贝枇杷膏,这才缓了一些。
那时候时念其实已经猜到了她娘这病或许是肺痨,只是时念对此也束手无策。
或许在现代这个病并不会那么轻易就要了人的命,可在医疗体系完全不发达的古代,得了这病就等于是判了死刑。
“后事都办妥了?”
婴宁的声音低了些,眼角扫过墙角那堆没烧完的纸钱,灰黑的碎屑被风卷得满地都是。
张招娣点点头,旋即往旁边的灶膛里添了把柴。
上面还熬着她的早食,一锅混着野菜却没几粒米的野菜粥。
火光映得她脸颊发红:“办妥了,村里的婶子来帮的忙,说……说我娘总算能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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