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给昔日的皇上,一点小小的战术震撼 (第2/2页)
子弹,是从头顶上,从两侧的山壁上,从那些他们以为只是普通草丛和岩石的缝隙里射出来的。
他们成了被关在笼子里的活靶子。
后队想退,却被前面崩溃的人流堵死了去路。
前队想冲,却被倾倒的马车和尸体挡住了道路。
整个山谷,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血肉磨坊。
巨岩上,沐瑶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她身后的那些师长们,一个个脸色发白,嘴唇哆嗦,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
他们打了一辈子仗,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
这不是战斗。
这是屠杀。
一场由高处对低处,由钢铁对血肉的、毫无悬念的屠杀。
一刻钟。
仅仅一刻钟。
山谷里的枪声,渐渐变得稀疏。
那支三万人的队伍,已经不复存在。
山道上,铺满了尸体、残骸和被鲜血浸透的粮袋。
幸存者扔掉了兵器,跪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屎尿齐流。
“传令。”
沐瑶的声音,打破了山顶的死寂。
“第一军,第二军,打扫战场,清点俘虏和物资。”
“第四军,第五军,继续潜伏。”
……
晏城的风,带着一股铁锈和尘土混合的怪味。
萧逸尘第三次放下手中的千里镜。
镜筒冰凉的金属质感,非但没能让他烦躁的内心平复,反而像一块寒铁,贴着掌心,将那股凉意一直渗进骨头里。
帅帐内,那张巨大的沙盘上,代表着晏城的部分,已经被红蓝两色的标记戳得千疮百孔。
每一次进攻,都像一头扎进泥潭里的牛,陷进去,然后无声无息地被吞掉。
短短一日,一万两千人。
这个数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烙在他的脑子里。
他甚至不知道敌人有多少。
城里那些刁滑的守军,像一群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你只能听见他们啃噬你血肉的声音,却永远抓不住他们的影子。
巷战。
多么陌生的词。
他的兵法韬略里,只有铁骑对冲,军阵绞杀。
何曾有过这种把整座城都变成一个巨大陷阱的打法?
“陛下。”亲卫统领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不敢喘气的卑微:“西城墙根的弟兄们……又折了三百。还是没摸到人,只听见一阵怪响,人就没了。”
萧逸尘没回头,目光依旧胶着在沙盘上。
他握着千里镜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一寸寸泛白。
帐内的空气,沉闷得像凝固的铅块。
帐帘被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掀开,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板垣五郎端着一杯热茶,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他身上那件一尘不染的朝和武士服,与这充满了汗味、血腥味和肃杀之气的帅帐格格不入。
他甚至没有朝沙盘看一眼,只是低头,用唇吹了吹杯中浮起的茶叶。
“萧君,太过焦虑了。”他开口,汉语说得字正腔圆,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教导般的口吻:“你们中原的兵法,总是充满了太多不必要的猜忌。在我看来,这不过是守城庸才的黔驴之技。”
他将茶杯放在案几上,白瓷与粗糙的木案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一支军心涣散的败军,能守住一座空城,已经是奇迹。他们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掩盖内心的恐惧罢了。”
板垣五郎的视线,终于落在了萧逸尘的脸上,那眼神,是狮子看着绵羊的傲慢:“再填一万人进去。任何坚固的壁垒,在绝对的数量面前,都会被冲垮。”
萧逸尘的牙关,死死咬合。
再填一万人。他说得如此轻巧,仿佛那不是一万条活生生的性命,只是一万根可以随意丢进火塘的柴禾。
就在他准备咽下这口屈辱,下达那道他自己都觉得愚蠢的命令时,帐帘再一次被猛地掀开。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满身尘土,半边铠甲都浸透了血,像是刚从地狱里逃出来。
他甚至不敢看板垣五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萧逸尘,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陛……陛下!”
斥候的胸膛剧烈起伏,嘴里带着一股血腥气。
“七芒山……我们的粮道……被截了!”
帐内,瞬间落针可闻。
板垣五郎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萧逸尘缓缓转过身,他脸上的血色,在一点一点褪去。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是……是埋伏!”斥候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护送辎重的三万弟兄……全完了!就在七芒山的山谷里……像……像天打雷一样……弟兄们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就……就全没了……”
全完了。
三个字,像三记重锤,狠狠砸在萧逸尘的胸口。
他踉跄了一下,扶住了身后的桌案。
那支被他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千里镜,终于脱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碎裂的声响。
三万人。
不是三百,不是三千。
是三万。
还有他全军赖以为生的粮草、箭矢、药材……
晏城。七芒山。
一个空城计,一个釜底抽薪。
前面的诱饵,后面的重锤。
这不是巧合。这是一个局。
一个从一开始就为他精心设计好的、天衣无缝的杀局。
有人在用他最熟悉的兵法,一步一步,将他引向死亡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