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八万对三十万,这是一锅夹生饭 (第2/2页)
少数落入战壕的,也早已是强弩之末。
战壕里,彭鹏缩在防炮洞里,听着箭矢钉入头顶泥土的声音。他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自由射击!”
命令传来。
彭鹏探出头,拉动枪栓,滚烫的弹壳弹出。
他再次瞄准,一个正弯弓搭箭的敌军弓箭手,在他的准星里变得清晰。
他扣动扳机。
那名弓箭手身体一震,手中的长弓掉落在地,人缓缓跪了下去,再也没起来。
这不是一场对射。这是一场点名。
第一天的战斗,在黄昏时结束。
萧逸尘的大军付出了近万人的伤亡,却连对方的壕沟边缘都没摸到。
尸体在阵前铺了厚厚一层,血腥味在晚风里传出数里。
……
帅帐内,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板垣五郎依旧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的武士刀,仿佛白天的惨败与他无关。
“他们的武器,总会用尽的。”他头也不抬地说道:“用人命去填。明天,继续攻。”
萧逸尘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密布。
“那是我的兵。”
“他们是,你也是。”板垣五郎抬起头,刀锋映着烛火,寒光一闪:“别忘了,萧君,是谁给了你渡过淮水的船。”
萧逸尘颓然坐下。
第二天的进攻,变成了更疯狂的绞肉。
板垣五郎不再让骑兵和弓箭手做无谓的牺牲。
他将步卒集结起来,排成密集的方阵,用简陋的木板充当盾牌,一波接一波地,向着共和国的阵地发起冲锋。
沐瑶的阵地,像一头钢铁巨兽,沉默地吞噬着所有靠近的生命。
彭鹏已经记不清自己开了多少枪。
枪管烫得能灼伤皮肤,拉动枪栓的动作,已经成了机械的本能。
他的眼前,是不断涌上来、又不断倒下去的人。
那些人的脸上,带着麻木、绝望,或者被督战队逼迫的疯狂。
他不再有任何感觉。没有恐惧,也没有怜悯。只是瞄准,射击,拉栓,再瞄准。
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他的准星里,变成一具倒下的尸体。
战争的第三天。
七芒山的一处关键隘口。
李世忠亲自坐镇在这里。
隘口不宽,他架起了两挺从沐瑶亲卫队里调来的“大家伙”。
那东西有着粗大的枪管和狰狞的散热片,需要两个人才能操作。
板垣五郎似乎也失去了耐心。
他孤注一掷,将他麾下最精锐的一支督战队,混杂在溃兵之中,向这个隘口发起了决死冲锋。
“让他们近点。”李世忠的脸上,溅满了不知是谁的血,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当潮水般的人群涌进三百步的距离时,他吼道:“开火!”
“哒哒哒哒哒——”
那不是步枪的单响,而是一种连贯的、如同死神咆哮般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
一条由子弹组成的火鞭,在隘口前疯狂抽打。
冲在最前面的人,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扫过,身体瞬间被打成几段,血肉横飞。
后面的人想停,却被更后面的人推搡着,身不由己地向前。
这不是冲锋。这是在向一座由钢铁和火焰组成的磨盘里,主动填塞血肉。
惨叫声被那恐怖的咆哮彻底淹没。人像纸片一样被撕碎,尸体在隘口前迅速堆积,甚至形成了一道矮墙。
后面的人踩着同袍的尸体,继续向前,然后被打倒,成为尸墙的一部分。
彭鹏就在不远处的一个侧翼阵地,负责用步枪清理漏网之鱼。
他看着那地狱般的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看到一个年轻的周军士兵,看上去比他还小,脸上满是泪水和鼻涕,他扔掉了武器,跪在尸堆里,似乎在哭喊着什么。
下一秒,一道火舌扫过,他的上半身,没了。
李世忠的眼睛红得像炭。他死死按着扳机,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嘴里无意识地咀嚼着两个字:
“畜生……畜生……”
当最后一波冲锋被打退,隘口前,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那挺咆哮了一刻钟的“大家伙”,枪管已经烧得通红,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战场。
萧逸尘的帅帐内。
一名将领跪在地上,浑身浴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下……三日……三日来,我军伤亡……已过五万……”
萧逸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帐帘掀开,板垣五郎走了进来。他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
“很好的消耗,萧君。”他走到沙盘前,用手指点了点西侧的另一条山谷:“隘口被尸体堵住了,但他们的武器,也一定消耗得差不多了。明天,我们可以从这里……”
“够了。”
萧逸尘的声音很轻,却让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他缓缓站起身,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锵——”
剑锋出鞘,清冷的剑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你把我的兵,当成了什么?”他一步步走向板垣五郎,剑尖直指对方的咽喉,“柴禾吗?!”
板垣五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看着萧逸尘那双燃烧着最后疯狂的眼睛,笑了。
“叮当——”
长剑坠地。
萧逸尘眼中的火焰,熄灭了。
他踉跄着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帅椅上,双手抱着头,发出野兽般压抑的呜咽。
他不是皇帝。
他不是将军。
他甚至,连人都不是。
他只是一件,用来消耗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