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石 (第2/2页)
林默转头看她,又看了看陈老太和远处的警车,突然笑了:“把剑鞘交给博物馆,然后……去喝碗排骨藕汤?”
江晚棠愣了愣,随即也笑了,阳光落在她发梢,桃木簪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摇晃。老槐树上的新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个结局鼓掌。
有些故事,或许会被遗忘,但那些藏在骨血里的勇气和责任,总会在需要的时候,重新苏醒。红鲤巷的风,带着槐花香,吹散了过去的阴霾,也吹来了新的晨光。剑鞘被送进博物馆的那天,红鲤巷飘起了细雨。林默和江晚棠站在老槐树下,看着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将那半截锈迹斑斑的鞘身抬上卡车,雨水打湿了鞘上的寒梅纹路,倒像是给花瓣染上了新的血色。
“真的就这么送进去了?”江晚棠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桃木簪上还沾着雨珠,“陈婆婆说,这东西里还封着苏妄生的半缕残魂。”
林默望着卡车远去的方向,手里转着那枚梅花钥匙——现在它只剩个空串,三枚铜钱在雨里叮当作响。“博物馆有专门的灵力屏障,比放在谁手里都安全。”他顿了顿,忽然笑了,“再说,残魂也好,怨气也罢,总该有个地方好好待着,不用再被人惦记。”
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带着点凉意。江晚棠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指向巷口:“你看,那是不是陈婆婆说的‘赵六的老战友’?”
巷口停着辆老式自行车,车后座捆着个褪色的帆布包,一个穿中山装的老人正弯腰给车链上油,鬓角的白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听见动静,老人直起身,露出张沟壑纵横的脸,左眼眉骨处有道疤,笑起来时会跟着扯动,像条活过来的蜈蚣。
“是小林和小江吧?”老人的声音带着烟嗓,从帆布包里摸出个铁皮盒,“陈婆子让我把这个给你们。”
盒子打开,里面是叠泛黄的照片。最上面一张是黑白照,两个穿军装的年轻人并排站着,左边的眉眼像极了林默,右边的则依稀能看出是江晚棠的爷爷江玄山,两人手里都握着把短剑,剑鞘上的寒梅纹路清晰可见。
“这是1943年拍的。”老人用粗糙的手指点了点照片,“你父亲和江老爷子当年在这儿打游击,这剑鞘就是他们从苏家实验室里抢出来的,说是能镇住里面跑出来的‘脏东西’。”
林默的指尖抚过照片上父亲年轻的脸,突然想起病房里电视上的实验手稿——原来父亲日记里写的“战友”,就是江晚棠的爷爷。那些被遗忘的羁绊,绕了大半个世纪,终究还是以另一种方式连在了一起。
“后来呢?”江晚棠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从未听家里人提过爷爷的这段往事。
老人叹了口气,往车座上垫了块塑料布,招呼两人坐下:“后来你爷爷回了江家,你父亲留在了红鲤巷,守着这棵老槐树。苏家的人找了他们一辈子,直到你父亲去世前一年,才总算把最后一批追兵引到了疗养院的陷阱里。”他指了指林默手里的铜钱串,“那三枚钱,是当年他们约定的记号,说是‘见钱如见人’。”
雨渐渐停了。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老槐树上,新抽的嫩叶泛着油光。林默忽然发现,树洞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鸟窝,几只雏鸟正张着黄嘴丫嗷嗷待哺,陈老太的蒲扇落在窝边,像是特意给它们挡雨用的。
“陈婆婆呢?”江晚棠四处张望,却没看见那个总摇着蒲扇的身影。
老人拍了拍帆布包,站起身:“她去后山了,说要给那棵新栽的小槐树浇水。”他跨上自行车,车铃“叮铃”响了一声,“对了,博物馆的人说,剑鞘里的残魂醒了一次,只说了句话。”
“什么话?”林默和江晚棠异口同声地问。
“他说,‘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老人笑了,蹬着自行车往巷外去,中山装的衣角在风里扬起,像只展翅的灰鸟,“我还得去给陈婆子送锄头,她要在后山种点草莓呢!”
林默低头看着手里的照片,忽然觉得眼眶发烫。江晚棠悄悄递过块手帕,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又都笑了。
老槐树上的雏鸟还在叫,阳光穿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博物馆的卡车已经变成了个小黑点,而红鲤巷的拆迁声、施工声、叫卖声,渐渐又热闹起来,像一首被打断又重新奏响的曲子。
“去喝排骨藕汤吗?”林默收起照片,钥匙串在手里转得飞快。
“好啊。”江晚棠点点头,桃木簪在阳光下闪了闪,“我知道有家店,汤里会放莲子,说是能安神。”
两人并肩往巷外走,脚印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只留下两道浅浅的水痕,像极了故事结尾的省略号——未完待续,却已满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