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我种药,不种神 (第2/2页)
潭水尚存残迹,她取玉瓶接了一汪浊水,滴入一滴心头血。
水面涟漪荡开,骤然浮现出四个古老篆字:
双命交契,始于共痛。
风停了。
云知夏盯着那行字,久久未语。
她缓缓抬头,看向萧临渊。
他额角渗汗,唇色发紫,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却依旧桀骜地迎着她的目光。
“你的毒,”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是诅咒。”
顿了顿,她一字一顿:
“是药灵术最后的‘根’。”
萧临渊眯眼:“你说什么?”
“断,则你死。”她凝视着他,像是看穿了命运的经纬,“留,则你成药奴——永生永世,受控于那未曾消散的祭司意志。”第277章我种药,不种神(续)
针尖悬于脊椎第三节,云知夏指尖微颤,却稳如磐石。
她知道这一针下去,不只是疗伤,更是破局——破那千年药灵术以“祭”控人的死局。
可代价是什么?
沈氏残卷只留下一句:“共情诊法,以心燃火,引痛归源,生死同契。”
她不是没犹豫过。
但当她看见萧临渊独自坐在断石上,五脏俱裂仍不肯倒下的背影;当他体内毒脉与地底律动共鸣,仿佛被什么古老意志牵引着走向宿命的终点——她便明白,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医治,而是一场对命运的反噬。
“三针定脉。”她低声宣告,“心火入枢,逆炼毒根。”
第一针,落于脊枢。
银针刺入刹那,一股撕裂灵魂的剧痛猛地炸开!
那是坠马时肩胛碎裂的钝响,是刀刃贯穿肋间的冰冷,是寒夜战阵中失血过多的麻木……七十三道旧伤,一道未忘,尽数反噬于她身!
冷汗瞬间浸透中衣,她牙关紧咬,唇已渗血,身形晃了晃,却没有退。
“师父!”小药惊叫出声,踉跄着扑来,小小的手死死抱住她的腿。
她双目无神,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发抖:“他在喊……‘别停’!他怕你疼……他一直在心里喊……”
云知夏一震。
她低头看去,只见萧临渊双目紧闭,额角青筋暴起,喉间溢出血丝,染红了半幅玄色衣襟。
可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昏厥时,他竟缓缓抬起手,颤抖着覆上她执针的手背。
掌心滚烫,带着濒死的灼热。
“……继续。”他嗓音破碎,却斩钉截铁。
第二针,命门。
心火顺着银针涌入经络,直冲命门要穴。
这一次,痛楚更甚——是少年时被囚地牢,毒虫噬骨的瘙痒与钻心;是母妃惨死眼前,心脉骤裂的窒息;是登坛受封那日,万民跪拜之下,体内毒脉第一次觉醒的绝望……
云知夏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托住——是白枯禅悄然上前,单膝撑住了她的肩。
“药师之痛,我们共担。”他低语,脸上药藤微微发光。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第三针落于心俞。
心火轰然贯通三脉,直抵毒脉本源。
刹那间,天地寂静,仿佛时间停滞。
那条盘踞在萧临渊血脉深处的黑线开始剧烈搏动,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欲要反噬宿主。
可就在此刻,心火如网,将其层层缠绕,焚烧杂质,提炼精粹。
金光自他胸口蔓延,一道隐秘的纹路缓缓浮现——蜿蜒如藤,却又似脉动的心络,最终凝成一枚古朴图腾,沉入皮下。
毒脉未消,却已蜕变。
它不再是诅咒,也不再是奴役的烙印,而是……一种新生的力量,与心火交融,化为护持性命的金纹脉络。
云知夏拔针,最后一丝力气抽离,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向后倒去。
下一瞬,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稳稳将她接住。
萧临渊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眸色深得能吞噬月光。
他半倚断石,将她揽入怀中,气息虚弱,声音却沙哑得惊人:
“你说过……病人可以喊疼。”
他低头看她苍白如纸的脸,指尖拂开她额前湿透的碎发。
“那我问你——”
顿了顿,一字一句,敲进她心底:
“你疼吗?”
风止,叶落。
云知夏望着他眼底那层冰封多年的执念,竟从中窥见一丝裂痕——裂痕之下,有光涌动,像极了药心根初萌时的那一缕微芒。
她没有回答。
因为她听见了地底传来一声轻响。
低头望去——
药心根新芽破土而出,嫩叶舒展,在晨光中轻轻摇曳。
叶片表面,赫然浮现出一行细小墨字,如血写就:
“药非解万毒,而是——有人愿为你中毒。”
远处山林,雾气未散。
墨二十四蹲身拾起一片焦黑残符,指尖轻抚其上诡异纹路——那正是失踪多年的药神祭司印记,边角还沾着干涸的黑血。
他眸色骤冷。
而在药墟祖碑之下,谁也未曾察觉,那道深不见底的裂隙中,碑纹正微微发烫,似有沉眠之物,将醒未醒。
晨雾未散,新芽微颤,金光乍现——
那一行字,忽然泛起灼灼辉芒,直映碑缝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