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艳红的疑惑与母亲的欣喜 (第1/2页)
一、周三午后的意外通知
周三下午两点,秋日的阳光透过三十六层办公室的玻璃窗,明亮但不刺眼,在地板上投下大片温暖的光斑。空气里有咖啡、纸张和中央空调混合的熟悉气息,混杂着庆典结束后特有的、略带疲惫的松弛感。同事们大多在处理积压的工作,键盘声、电话铃声、偶尔的交谈声,构成日常的背景音。
张艳红坐在工位上,正对着电脑屏幕,修改那份东南亚市场数据的摘要报告。她的进度比计划慢了一天,但苏晴早上问起时并没有催促,只是说“注意质量,不赶时间”。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但心里的那根弦依然紧绷着——那十万块的巨石,母亲“最后期限”的倒计时,像幽灵一样在她脑中徘徊,让她无法完全专注。
眼睛有些干涩,她眨了眨眼,滴了一滴最便宜的眼药水。冰凉的液体滑过眼球,带来短暂的刺激和湿润。她重新看向屏幕,那些关于市场份额、增长率、竞争壁垒的数字和图表,在眼前晃动,但她的大脑却不由自主地开始计算:今天周三,月底是下周二,还有六天。十万块,六天。无解。
胃部传来熟悉的、沉闷的钝痛,她用手按了按,端起旁边那杯早已凉透的白开水,喝了一小口。水很凉,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从周日晚上那场无声的崩溃后,她的胃痛就变得更加频繁和顽固,仿佛那个器官也记住了那场绝望,以持续的抗议提醒她,有些伤害已经刻进了身体里。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公司内部通讯APP的通知。她瞥了一眼,是来自人力资源部的系统消息。通常这种消息是会议通知、政策更新、或者节日问候,她没太在意,打算等会儿再看。
但消息的预览文字,却让她握着鼠标的手,微微一僵。
“【系统通知】尊敬的张艳红同事:恭喜您获得集团‘特殊贡献奖励’,奖金人民币100,000.00元(税前),已于今日完成审批流程,将并入本月工资一并发放。详情请登录员工自助平台查看。人力资源部。”
十万。特殊贡献奖励。
这两个词,像两道闪电,在她疲惫而麻木的大脑中,骤然劈开。她盯着那短短几行字,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不认识那些字。屏幕的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眼神是空的,茫然的,像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无法相信的东西。
特殊贡献奖励?她?十万?
这怎么可能?
她做了什么“特殊贡献”?是庆典期间的协调工作?可她只是按照苏晴的指示,做了分内的事。是设备保障方案?那只是一个应急的、粗糙的想法,而且大部分实际调试和操作是小刘完成的。是发现了流程问题?那也是苏晴让她核对的,她只是照做而已。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的工作都只是“合格”,远谈不上“特殊贡献”。更遑论价值十万的“特殊贡献”。
而且,时间点如此巧合。就在她为了十万块的家庭索取走投无路、几乎崩溃的时候,公司突然发来一笔十万块的“特殊贡献奖”?这简直像一场精心设计的、荒诞的玩笑。
是系统错误?还是……别的什么?
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手心里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放下鼠标,手指有些颤抖地点开那条通知,进入员工自助平台的链接。页面加载有点慢,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页面跳转,显示出一份正式的“特殊贡献奖励通知”PDF文件。
文件有公司的正式抬头和红色印章。内容与系统通知一致,但更详细:奖励事由是“在集团二十五周年庆典筹备及执行期间,于资源受限情况下,主动创新设备保障方案,完善备用线路测试,为庆典核心环节的顺利进行提供了重要支持,有效规避了潜在技术风险,表现出超出本职的责任心与主动性。”
下面有提名部门(行政部)、提名主管(苏晴)、审核部门(人力资源部)、及最终审批人(总裁韩丽梅)的电子签名和日期。流程完整,文件规范,看起来完全合法合规。
但张艳红盯着那行“主动创新设备保障方案,完善备用线路测试”的描述,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这描述……太笼统,太“拔高”了。她的那些“创新”和“测试”,在真实的庆典筹备中,只是微不足道的细节,真的值得如此重奖吗?而且,苏晴从未跟她提过要为她申请什么“特殊贡献奖”,人力资源部也从未找她核实过情况。
这一切,都透着一种不真实感,一种……被精心安排过的痕迹。
她的目光,落在“最终审批人”那个名字上:韩丽梅。
韩总。
那个高高在上、永远冷静从容、在地下车库与她有过几次简短“闲聊”、问过她家庭情况、甚至知道她有个“走失的姐姐”的女人。
是韩总审批的。十万块。特殊贡献奖。
一个模糊的、几乎不敢深想的念头,在她脑中悄然浮现:难道……韩总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她家庭的经济困境?知道了那十万块的索取?所以,用这种方式……帮她?
但这个念头太疯狂,太不切实际。韩丽梅是谁?是集团的最高决策者,是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人。她张艳红是谁?是底层最不起眼的小助理,是蝼蚁,是尘埃。韩总怎么可能关注她的私人困境?怎么可能用十万块来“帮”她?即使知道了,作为一个理性的管理者,最多表示一下“同情”,或者让HR提供些心理咨询资源,怎么可能动用公司资金,以“特殊贡献奖”的名义,给她十万块?
这不合理,不符合商业逻辑,也不符合韩丽梅一贯的行事风格。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又该如何解释这从天而降的十万块?解释这过于巧合的时间点?解释这略显牵强的“贡献”描述?
张艳红感到一阵眩晕。她关掉网页,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办公室里熟悉的声音——键盘声、电话声、同事的低语——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她自己沉重的心跳,和脑中那个巨大的、挥之不去的问号,在无限放大。
十万块。解决了。月底的危机,解除了。母亲的逼迫,哥哥的诅咒,那个即将对她关上的“家”门,似乎又开了一条缝。
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丝毫的欣喜,只有更深的困惑、不安,和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
这笔钱,像一块烫手的金子,突然砸在她怀里。她知道它能救命,但不知道它为何而来,不知道接过它之后,会付出什么看不见的代价。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微信。她睁开眼,拿起手机。是母亲发来的语音消息。
她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二、电话那端的欣喜若狂
张艳红盯着那个微信图标,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点开了语音。母亲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与几天前的愤怒、绝望、冰冷截然不同,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狂喜和激动:
“艳红!艳红!钱收到了!十万块!刚刚到账!你爸的卡上!我的老天爷啊,十万块!真的十万块!”
声音很大,很尖,即使在嘈杂的办公室背景音下,也清晰可闻。张艳红下意识地调低了音量,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钱……到账了?这么快?公司的流程不是还没走完吗?奖金不是应该和她本月工资一起发吗?
“艳红啊,你真是妈的好闺女!妈就知道你不会不管家里,不会不管你哥!”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但那是喜悦的哭泣,“十万块啊,一分不少!这下你哥买房的首付齐了!房子保住了!你哥的婚事有指望了!艳红,你救了咱们这个家啊!”
母亲的狂喜,像潮水一样,透过手机听筒,汹涌地冲击着张艳红。她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情景:母亲捧着手机或银行卡,在低矮的平房里激动地转圈,父亲可能坐在床上咳嗽着笑,哥哥也许在兴奋地搓着手,筹划着马上去交首付。那个被阴云笼罩、几乎要碎裂的家,因为这十万块,瞬间云开雾散,充满希望。
可这希望,这欣喜,建立在她的“特殊贡献奖”上。建立在那笔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来路的十万块上。
“妈,这钱……”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想问问清楚钱的来源,想说出自己的疑惑。
但母亲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哎呀,你别说了,妈都懂!妈之前不该那么逼你,不该说那些难听话!是妈不对!妈糊涂!”母亲的声音里充满了歉疚和感激,但那种歉疚和感激,在此刻的张艳红听来,却格外刺耳,因为它建立在误解之上——母亲以为这钱是她“想办法”弄来的,是她在“大公司”有本事、肯为家里付出的证明。
“你在大公司,就是有办法!十万块,说拿出来就拿出来!妈就知道,我闺女有出息!”母亲继续说,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满足,“这下好了,你哥的房子解决了,咱们家也扬眉吐气了!村里那些看不起咱们的人,看他们还敢说什么!艳红,你给咱老张家长脸了!”
在大公司,有办法。说拿出来就拿出来。给家里长脸。
这些词,像一把把钝刀子,在张艳红心上反复切割。母亲沉浸在她自己构建的叙事里:女儿在大城市、大公司风光无限,十万块轻而易举。她永远不会知道,女儿月薪只有三千五,住八平米的出租屋,吃最便宜的速食面,为这十万块差点被逼到绝路,甚至说出了“杀了我,我也拿不出”这样的话。她更不会知道,这十万块,可能根本不是女儿“有办法”弄来的,而是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充满谜团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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