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锋 (第1/2页)
初夏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西河镇新扩建的南门外广场上。这里原本是片荒地,如今被平整夯实,搭起了简易的木台,挂上了红布。台下,人头攒动,喧声鼎沸。有穿着短打的工匠,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更有许多风尘仆仆、背着工具箱、眼神中带着期盼与审视的外来面孔。
“西河镇首届‘百工巧技’评比暨招贤大会”的横幅,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木台上,徐元直、老韩、吴郎中、范十三、田禾、甚至伤愈后精神矍铄的赵铁山,都作为评委端坐。肖扬坐在正中,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的人群。
“第一项,木工!”充当司仪的年轻吏员高声宣布。
几名木匠抱着自己的作品上台——有榫卯精巧的八仙桌,有雕刻着花鸟的屏风,有结构复杂的折叠椅。老韩亲自下场,仔细检查榫接、雕工、木料处理,不时提问。最终,一名来自下游、因原东家刻薄而离开的老木匠,凭借一把机关巧妙、可拆卸重组的“鲁班锁”和一套严丝合缝的榫卯小样,拔得头筹。
“好手艺!”肖扬亲自将一块代表“乙等匠人”身份、刻有“巧”字的木牌和一笔丰厚的工分奖励颁给老木匠,“西河镇新建屋舍、打造器具,正需老师傅这般人才!若愿留下,匠作司木工坊管事虚位以待,另有独院安置家小!”
老木匠激动得胡须颤抖,连连作揖:“谢镇守!谢镇守!小老儿定当尽心竭力!”
紧接着是铁匠、泥瓦匠、皮匠……一项项比下来,西河镇毫不吝啬奖励和职位承诺,当场就有二十余名手艺扎实的工匠被吸纳,引得台下更多外来匠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轮到“奇巧杂项”时,气氛更显热烈。有人展示了改良的纺车,有人做出了更省力的水车模型。最后上台的,是一个四十出头、面容黝黑、双手骨节粗大却异常稳定的汉子,他沉默地打开一个蒙着粗布的藤箱,取出的东西,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的瑰丽光彩——那是几件粗糙的、带着气泡和杂质,却依稀能看出是碗、瓶、珠子形状的琉璃器!
“琉璃?!”台上台下,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这玩意儿,向来是南方大城或官坊才有,珍贵无比。
陈炬(陈巧手)将东西放在评委席前的桌上,声音有些干涩:“小的陈炬,原在江州官琉璃坊做过工。这是……小的自己试着烧的,火候、料子都不对,不成样子。但、但小的知道怎么配料,怎么控火,若有合适的窑和料,能烧出更好的。”
老韩眼睛瞪得溜圆,拿起一个琉璃珠子对着阳光仔细看,又敲了敲,急切地问:“你用何料?窑温几何?可耐骤冷?”
陈炬一一回答,虽有些术语老韩不懂,但内行一听便知不是胡诌。
“好!好!”肖扬抚掌笑道,“陈师傅大才!此物于我西河镇,意义非凡!特授‘甲等匠人’,入匠作司,专设‘琉璃试验坊’,一应物料、人手,优先供给!望陈师傅早日烧出我西河镇自己的明净琉璃!”
陈炬黝黑的脸涨得通红,重重点头,眼中燃起久违的光彩。
大会最后,钱老西引着一位清瘦、戴着罕见水晶磨制眼镜的老者上台。“这位是沈万金,沈先生,原‘通海商行’总账房,精通数算、账目、商事契约,是老朽重金礼聘而来,襄助我西河商行。”
沈万金拱手为礼,声音不大却清晰:“老朽蒙钱掌柜抬爱,肖镇守不弃,愿以残年微末之技,为西河镇商贸流通,略尽绵薄。老朽观西河百业初兴,然账目、契约、成本核算,尚有可精进之处。日后还望诸位不吝指教。”
肖扬起身还礼:“沈先生能来,是我西河镇之福!日后商行账目、商事律则,还赖先生费心!”
大会圆满成功,西河镇“求贤若渴”、“重视技艺”的名声不胫而走,吸引着周边郡县乃至更远地方的匠人、手艺人、甚至一些怀才不遇的读书人,源源不断前来。人口悄然突破了七千大关。
发展,进入了快车道。
匠作司区域,炉火日夜不息。老韩根据肖扬偶尔提及的“灌钢法”概念和陈炬带来的高温控火经验,带着几个老铁匠反复试验,虽然还未成功,但铁水质地已肉眼可见地提升。青岗砖的订单堆积如山,新建的几座大窑全力开动。在陈炬的“琉璃试验坊”里,第一次烧制出勉强能透光的平板琉璃(虽浑浊且有气泡),已让所有人欣喜若狂,老韩立刻着手设计改良窑炉。
纺织工坊里,范十三带着女工们试验羊毛与麻葛混纺,织出的粗呢厚实保暖,在即将到来的秋冬必有市场。角落里,几个细心妇人照看的蚕匾里,柞蚕宝宝蠕动着,桑树苗在试验田里茁壮成长。
医署后方,吴郎中、苏婆婆带着柳娘子等,建起了专门的“制药坊”。“高效止血散”和“解毒清心散”开始批量配制,除供应戍卫营和镇民,精致的瓷瓶装版本通过钱老西的渠道,以不菲的价格卖给“青林镇”的富商和过往的修士,成为新的利润点。
镇学里,书声琅琅。蒙学部已容纳不下,林清规划的新校舍正在打地基。百工学堂,老韩、吴郎中、甚至陈炬都被拉来讲课。戎学堂的操场上,秦锐操练士卒的呼喝声震天响,新补充的兵员迅速融入,一套结合简单阵法和“基础锻体法”的战阵日渐纯熟。
西河商行的货栈,是镇上最忙碌的地方之一。沈万金到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建立了清晰的账目体系和成本核算流程,让钱老西和孟海的买卖更加有的放矢。南方的粮食、北方的皮货、东海的咸鱼、甚至西方高原的药材,通过各种明暗渠道汇聚于此,又从这里流向四方。内部“市易司”在沈万金的建议下,颁布了更细致的商税条例和交易规范,坊市街愈发繁荣,甚至出现了两家简陋的“客栈”和一家代写书信、解读文书的“文墨居”。
田禾蹲在试验田边,看着沉甸甸的稻穗,布满沟壑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新粮种配合他总结的农法,长势喜人,预估亩产比旧种能高出四成不止。这个消息如同春风,激励着更多镇民开垦荒地。
系统科研界面,那个代表“初级灵气感应与引导(残缺)”的进度条,在陆明、吴郎中、苏婆婆以及数名挑选出来的、心神敏锐的学徒日夜不辍的“研究”(实为冥想、尝试感应、记录细微变化)下,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虽然枯燥,虽然绝大多数人毫无所感,但陆明报告,他和苏婆婆在接触某些特定药材或那几块下品灵石时,偶尔会产生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异样感”,仿佛手指拂过丝绸,或靠近将熄的炭火。这证明,方向没错。
九十天,转眼即逝。
西河镇仿佛一头铆足了劲的巨兽,在短暂的和平间隙里,疯狂地吞噬资源,壮大自身。城墙内,屋舍俨然,街道平整,工坊林立,商铺鳞次。城墙外,良田扩展,新的村落雏形出现。怒江之上,西河镇的战船和商船往来穿梭,帆影点点。
系统评估的数据,如同盛夏的禾苗,节节拔高。
然而,繁荣之下,阴影从未远离。
“哑叔”带回的几片闪烁着不祥磷光的虫壳,被苏婆婆判定来自一种罕见的、喜食腐肉和阴煞之气的“磷翅尸螂”,通常被邪修炼制后用于追踪和散布疫病。它们在西北深山的异常聚集和迁徙方向,直指西河镇。
徐元直案头,堆着州府发来的、措辞越来越严厉的公文,要求“厘清边镇超支”、“严核军械来源”、“提高协防捐输”,字里行间透着刁难。
林清派往州府活动的亲信回报:方经历上蹿下跳,联合了几名对西河镇“暴发户”式崛起不满的官吏,已罗织了“十大罪”,正式上书弹劾。更麻烦的是,据说“监道司”内部对此事的意见并不统一,厉副使似乎保持了沉默,但另一位与方经历有旧的副使可能暗中推动。
紫霄宗李焕再次到来,带来了孙师叔的亲笔信。信中先是对西河镇的发展“表示惊叹”,随后提出,器堂可派遣一名精通阵法的弟子和两名炼器学徒“常驻交流”,协助西河镇布置预警阵法,并“合作”建立赤火石精炼坊,但要求拥有精炼坊的“管理权”和五成利润。同时,信末“不经意”地提及,宗门内有人对西河镇“可能涉及古修遗泽”颇感兴趣,希望西河镇能“更开放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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