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NG七十八次 (第2/2页)
父亲用替她母亲迁坟立碑为由作为威胁,勒令她必须立即返家,听从与隔壁王老五家儿子结婚的安排。
这里,关驭洲要求表达的是“无声愤怒”。
偏偏这种无声,又要通过电话台词展现,情绪既不能过于外露,又要把人物内心的翻涌发挥到极致。
母亲虽已故去多年,但那是闻音灰暗人生中仅存的一点温暖和念想。
她绝不允许连最后一点寄托,都要被冷酷势利的父亲当作筹码,践踏在脚下。
此处,闵恬完全能够感同身受,因为她也很爱她的妈妈。
可是,她表达出的愤怒,更倾向于对亲情薄凉的绝望和歇斯底里。
而闻音,性格底色还多一层因长期压抑环境而形成的隐忍和无力。
这份隐忍,让她的爆发必须是内敛的,是咬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是连眼泪都不能轻易掉下来的。
于是,从下午四点到傍晚六点,整整两小时,就为一句台词,来来回回,重复一遍又一遍,足足NG了七十八次。
七十八次,是何等概念。
几乎把她按在地上摩擦。
闵恬演到怀疑人生,演到崩溃。大脑陷入一片空白,只剩身体在本能地重复动作和念白。
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自我怀疑,如海水般将她淹没。
最后一次,听到那句冰冷的“咔”时,不知出于何种冲动,许是肢体先于意志做出反应,“啪”的一声,剧本从她手里脱落,砸在地上。
空气倏然凝固。
周遭倒吸一口凉气。
她机械般转过身,目无焦距地对助理说:“告诉他们,我不太舒服,出去透口气。”
然后,顶着主创团担忧而复杂的注视,孤身一人,脚步虚浮地,径直离开了拍摄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素来沉稳的魏家铭也措手不及。
女主角在拍摄中途情绪失控,撂挑子不干,这在关驭洲掌控的片场,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稳坐监视器前的男人,张了张口,喉咙发干,试图替闵恬找补几句,打个圆场。
却见关驭洲面无表情起身,眉间有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他没看任何人,什么都没交代,只是迈开长腿,朝着闵恬休息棚的方向走去。
经过魏家铭身边时,淡声留了句:“保留现场。”
徐帆凝神屏息,用眼神示意旁侧两个大老爷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情况?
目送男人挺拔而冷硬的背影,魏家铭缓缓摇头。
不用。
他相信,关导能处理好。
临时搭建的休息棚里,光线有些昏暗。
闵恬背对门口,像一座失去灵魂的雕塑,一动不动坐在简陋的折叠椅上。
她脊背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僵硬的了无生气,仿佛所有能量都在刚才那七十八次NG中被抽干,只剩下一副麻木的空壳。
关驭洲掀帘进去时,看到她此副模样,眉心微蹙,但没有立刻出声。
他缓步走到棚内摆满杂物的小桌前,目光扫过,最终落在那本摊开的笔记本上。
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标注,是闵恬亲手写的人物小传。
关驭洲拿起本子,垂下眸,沉默地开始阅读。
棚内安静到落针可闻。
除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便只剩纸张被轻轻翻阅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不知不觉,十分钟过去。
或者更久。
面壁思过般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魇中艰难挣脱,她迟缓而滞涩地转过身来。
清澈眸里残留着未散尽的消沉,看向长身伫立在桌旁的男人,干涩而低哑地开口,道了声:“抱歉。”
讲完,她起身迈开脚步,平静地朝棚外走。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关驭洲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
那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闵恬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细微抗拒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更大的波澜。
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倏然收紧,暗含一种强硬而不容反抗的意味,将她整个人扯了回来,踉跄着撞到他坚实的胸膛前。
“抱歉什么。”关驭洲俯首靠近,温凉气息喷洒在她耳廓,嗓音压得极低。
被迫如此近距离地面对他,闵恬却依旧垂着眸,浓密长睫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
她无动于衷,声音平稳得无一丝波澜,“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抱歉我没演好,抱歉...让你失望了。”
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努力和一点点天赋,至少可以在专业领域让他刮目相看,令他信服。
没曾想,才坚持一个多月,就被毫不留情地打回原形,狼狈不堪。
她好像,的确不适合做女主角。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为了虚无缥缈的影后目标,硬要穿上一双根本不合脚的“水晶鞋”,步履维艰,鲜血淋漓,真的值得吗,闵恬?她在心底无声地自嘲。
听着她一字一句,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关驭洲的眼神由最初的冷静审视,逐渐沉入一种近乎窒息的心疼。
他看穿她平静表面下的惊涛骇浪,看穿她自我否定的利刺。
他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伸出另一只手臂,握住她纤薄的肩,将她更紧地、不由分说地揽进自己怀里。
闵恬身体有一瞬僵硬,似乎无法在这样的情形下,适应私人范畴的亲密。
“告诉我,当初接下这部戏的初衷是什么。”他将下颌轻轻抵在她发顶,声线温沉而缓和。
闵恬的脸被迫埋在他挺括的衬衫前襟,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熟悉的气息。
她盯着那面墙,唇角晕开嘲意的浅弧,“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拿奖。”
毫不掩饰自己的“功利心”。
“对你而言,一个影后的头衔,胜过一切?胜过你此刻的感受,胜过你的健康,胜过...”他顿了顿,低声补充,“甚至胜过你对表演本身的热爱?”
当然。
闵恬在心里回答。
她依旧固执地垂着头,不肯去看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破罐破摔:“不想当影后的演员,不是好演员。关导,我是个俗人,别把我想得太清高。”
她用冷漠的话语武装自己,试图将他推开。
“撒谎。”
关驭洲声音沉下来,大手移到她下巴处,缓缓抬起她的脸,温和命令:“看着我的眼睛。”
闵恬倔强地扭动脑袋,想要躲开他迫人的视线和触碰。
那只大手掌控十足,虎口微微收力,捏住她柔嫩的小脸,强行转过来,迫使她不得不直面他深邃如潭的眼眸。
闵恬恼怒,不管不顾地动手推他,想要挣脱这令人心慌意乱的禁锢。
力量悬殊,她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高大阴影蓦然倾覆而下,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精准地攫取她微启的唇瓣。
闵恬怔愣一瞬,下秒,面红耳赤。
混蛋。
这是在剧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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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不是故意卡在这里,需要酝酿一下。
应该可以理解关导的做法吧?好担心等会儿收到几条差评,说男主有病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