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分道扬镳 (第2/2页)
“孩子还在这里。我要找孩子。”
“你不会又说是那个倒霉弟弟吧?可我压根没在行牒上看见他的记录呀。”张三的卷宗比原主齐全,师屏画记得很清楚张三只有个“独女”,也是为独女杀夫的。
“他刚生下来,就被人抢走了!”张三比划着。
“刚生下来就被抢了……怎会如此?”师屏画怀疑这又是她的呓语,耐着性子道,“这都多少年了,以后再找不迟。”
然而张三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肯去,师屏画拿出了杀手锏:“我为了你的户籍,还多留了几日,另花了五贯钱。你说不去就不去,岂不是浪费了。”
张三果然不肯了,但是朝着相反的方向:“那你问他讨回来。咱不花这个冤枉钱。”
师屏画被她吵得没法儿,只好动身前去找顾牙人。顾牙人却不在里长那里,左右打听了一圈,都没有他的影踪。
有个好心人看不下去:“这人专骗黑户,拿了钱就躲走,已有过好些苦主。”
师屏画晴天一个霹雳,她竟被骗了钱!
“他的那些个主顾,要不是躲债,要不是犯了事儿,病急乱投医找上他的门路,五贯钱不少,却也不多,稍有家底的凑凑,也能凑上。然而等钱到手,他早就没影了!苦主们一不能报官,二又等不了那么久,他在外头把钱逍遥了,再回来骗另个,也没人找他的麻烦。”
师屏画领着旁人异样的眼神,也顾不得解释,赶忙转头就走。
这钱是指不上了,顾牙人是惯犯,必然早已逃之夭夭。她要是大动干戈地翻地皮,势必让旁人晓得她俩是见不得光的,方才那好心人看她的眼神都已经不对了。要是撞见个眼尖的,对上通缉令,她们钱要不回来不说,还要被官府捉了去。
师屏画走到无人处,想起这些天的经历,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她以为居汴京易,沾沾自喜她来钱这么快,还当自己果然是个天才资本家,结果汴京很快就给了她一耳光,压根不是她能赚多赚少的事儿,就算得了几个铜子儿,也不过在她手里短暂地停了一停,很快便流走了。她豁出命去抛头露面,为了挣一个可能,一个机会,到头来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这混账骗子,害我吃了好多天的辣油拌糙米!”师屏画咒骂着扶着腰,她的屁股直到今天都痛着呢。
张三倒是手舞足蹈:“走不了也好,走不了也好,钱可以再挣。”
师屏画迁怒道:“你高兴了是不是?若不是为了你,说不定还能余下五贯银子,我也不会凭空多吃了这些苦!”
张三没有计较她的无理取闹,只浑身散发着得偿所愿的快意。师屏画看着就来气,顾自跑到香氛铺子里。
“可以试用吗?”
“您请。”
师屏画厚着脸皮,用完胭脂用眉粉,用完眉粉贴花钿,给自己画了个时新妆容,在镜子里做了次深呼吸,随后一口气跑到三关六码头的商号前。
彩旗招展下排着许多女子,工头挑剔地遴选着,师屏画窜到了队伍末尾,她还记得顾牙人说过,三关六码头的画舫在招女使,这倒是没有骗她。
张三也不知所以地走到了她身边,她推推她:“你先去一旁等着,若我中了,再想办法带上你。”
她容貌出众,很快便吸引到了工头的注意,上下打量她一番:“到那儿去。”
师屏画松了口气,这是被选上了。
张三原本乖乖蹲在路边,眼见她站到了画舫的阴影里,赶忙冲出来拽住了她的袖子,警惕地看着景致的画舫:“别靠这么近!吃人哩!”
师屏画没有理睬她的疯话,只低声道,“我们一定是要出城的,坐船快。一会儿我在船上给你找个地方躲一躲。”
原本做女使不是个好差事,但这个破汴京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伺候人便伺候人,她宁可去伺候人。
“不能上船!不能上船!那哪里是正经女人呆的地方!”
这话就不中听了:“我靠我自己的本事吃饭,怎么不正经了?”
张三不发话,牛顽地把她往外拖,工头走过来:“当这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下你们撒野?!——这是你什么人?!”
张三虎视眈眈拦在工头面前:“别想抢走我女儿!”
“她是个疯子。”师屏画赶忙撇清道,“我跟她没有关系。”
“胡说!”
张三发起疯来,师屏画连忙扒着工头求饶。工头差点被扒了裤子,要换做别人,早拿鞭子抽了,可她长得实在美丽,工头起了奇货可居的心,差人把两人拉开。师屏画躲在画舫的阴影里,心绪渐平,然而张三却像是丢了崽子的母狮子,好两次要冲破人高马大的水手,扑过来将师屏画带走。
师屏画狠了狠心:“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女儿。”说罢转身上了船。
她没有看到张三的表情,只听见她叫嚷着被人拖了下去,又狗一样冲过来,如实三番。她垂了眼,带不走的终究带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