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帽子戏法 (第2/2页)
香荷啊了一声,宋时雨忍不住问:“把她打晕?”
“没事儿,我们是好人。”师屏画冲香荷笑笑。“不要担心,我们自会保护你的周全。”
香荷果然没有再吵闹,她与师屏画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因了母亲的关系,对她没有恶意,只是好奇地看着他们。宋时雨忍不住自省:为什么他方才第一时间是打晕花魁?他真的还是个平讼断狱的开封府巡使吗?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诶。
唯一对此现状有所不满的就是箱子里的沈大娘子,一揭开她的布条,她就大为光火:“不是说好了一起抓凶犯,你关着我做什么?”
“为借夫人耳朵一用。”
“什么意思?”
“元琛的仇人,今晚就会见到。”
“你别是又想耍什么花招吧?”
师屏画低笑了一声:“花招,又岂敢对婆母用?待会儿不论你听到了什么,都不要出声,不要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这样,才能把想说的具留到公堂上说。”
说完,她重又塞住了沈大娘子的嘴,一转身便是个女使的模样,殷勤拍了拍手:“诶呀,还愣着干什么?接着奏乐,接着舞呀!”
于是房中三人喝茶的喝茶,跳舞的跳舞,伺候的伺候,映在门上的倒影,只是一场寻欢作乐罢了。
“细雨”中来了客,他在屋子里焦躁地踱来踱去,竹墙上投出一个人影。沈大娘子认出了这道侧影,也认出了他的脚步,她的眼睛濡湿了,想要归家的冲动战胜了一切。
师屏画轻轻摇着团扇:“公爹这是见仇人来了,你也不想惊动了他的对吗?别忘记我们受这些委屈是为了什么。”
沈大娘子低下了声,师屏画挥了挥扇,香荷聪明地与宋时雨献媚,假装一切安好。
其实师屏画的计谋说简单也简单,她要翻案,就要证据。
物证毁了,就换人证。
她要一个只要站在公堂上、就可以一锤定音的人证。
那个人不是她,也不是宋时雨,而是,姚谦的枕边人,死者的亲娘。
她要沈大娘子幡然醒悟这肮脏的真相。
这就是她势必要挑拨二位元凶互相猜忌不得不见面勾兑的缘由。
吱嘎,“细雨”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姚大人!”
“虎公子!恭喜恭喜啊,宝船真是流光溢彩,宾客满堂!”
“姚大人过誉了……”
两人互相作揖说着场面话,看上去真是宾主共欢。
可是门一关上,情势就急转直下。
虎白啸一把扣住姚谦的脖子把他摁在墙上:“操你娘,你还敢上船?!”
姚谦怒道:“我凭什么不敢?!你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知道!”
虎白啸怒极反笑:“我做了什么好事?”
姚谦呼和呼和喘着粗气,不敢说。
“你这老匹夫,我好心好意帮你解决你的死对头,你就这样反咬一口!”
“你还敢问我?你当初是怎么答应的,你说你们三关六码头是做惯了的,不过区区商贾人家鳏夫寡女,你手到擒来——结果呢?!你个废物,连个深宅妇人都搞不定!”
“少他妈把事情都推在我头上,前几天我还被大理寺给拘了,要不是我爹出面,这时候你早在牢里了!我就奇了怪了,魏疯子怎么知道是我?是不是你这老怂货一看出了事,转头就把我卖了?!”
两人像是墙上的皮影,兀自说个不休。
师屏画瞥了眼沈大娘子,她脸色惨白,额角落下大滴蜡黄蜡黄的汗水。
“魏大理审讯时我连一个字儿都没透出去,倒是你,你为何对我老妻下手?!你忒恶毒!”
“放你娘的屁!你一天天的,又不知从哪里找来贼娘皮,要老子的命,你想杀人灭口了是也不是?杀了儿子推到儿媳头上,杀了儿媳又推到我身上,只要我死了一劳永逸,你还是干干净净的姚大人,对不对?!”
事已至此,“谷雨”当中除了香荷,又有谁还不明白吗?
姚谦错杀了自己儿子,然后买凶杀媳,意欲构陷!
师屏画拿着帕子放到窗外挥动了两下,看向沈大娘子。她仿佛痴了,整个人木僵在原地。只眼中流下一串昏黄的泪。
师屏画伸手拂去了那滴眼泪。
——现在你知道谁是真凶了,沈春容。
——你丈夫,杀了你儿子。
沈春容身子一晃,两眼一吊白倒了下去。
师屏画赶忙扶住她的身子,抽出了她嘴里的手帕。从她嘴里涌出大团大团的白色泡沫,整个人不停地抽搐。这是受了过大的刺激,精神彻底崩溃了。
“走水了!走水了!”画舫四处传来尖叫,浓烟从甲板升起来,走廊里贵客与瘦马跑来跑去。
“你要杀我灭口?!”
“是你放的火?!”
隔壁两位元凶当场拔刀肉搏,宋时雨夺门而去:“开封府办案!把你们手里的刀放下!”
师屏画将沈春容放到塌上,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随手拉起了呆滞的香荷就往门外跑。
“我们要去哪儿?”香荷不明所以,“刚才他们说了了不得的事,我要不要上堂作证?”
很快她就明白,这大事里没有她的一环。
因为她看到等候在船舷边上团团转的张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