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6章铁甲空围千仞垒,青禾暗度九重关 (第2/2页)
然后呢……
被一群喜欢窝里横的六国键盘侠给坏了。
如果这群六国键盘侠能有什么新想法,新思路,那倒也罢了,结果呢?
汉随秦规,结果还没能搞好!
秦国,那是历朝历代都在向外扩张,向外征服,利用一切手段,征服敌国。
汉代,董仲舒一出,想要骗过敌人,就要先骗自己人,大家快来拜天子啊……
斐潜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所以摆在斐潜面前的,挡住了骠骑军东进的,基本上可以看成是从秦朝到汉代,华夏自成体系的『农耕民族』的『防御理论』。
可是真正要研究起来,华夏的这个『农耕民族』,是在什么时候才开始的呢?
秦朝明明是『耕战』好吧?
那么又是谁偷偷摸摸的将『耕战』,改变成为了『农耕』?动辄就是华夏农耕传家,热爱和平,温顺谦恭,很讲道理……
都是狗屁!
斐潜嗤之以鼻。
炎黄找蚩尤讲道理,那是带着弓箭去的,『讲』得只会近战抡斧头的蚩尤部落四分五裂……
夏商从部落到王朝,那是带着驯养的牛马,带着轮子技术去的,其他的部落愿意跪下来高举双手听『讲』的,那才好好讲一讲……
道理,不是经书,而是科技!
格物致道,天地之理!
不是什么狗屁文章,忠孝仁义!
就像是现在,斐潜要给大汉山东讲一讲的『道理』一样!
新技术,新战术,新思想,新思路!
很显然,大汉山东的这些,捂着耳朵,缩在『龟壳』里面不想听。
有趣的是,曹军也同样知道斐潜带来的这些『新』东西的厉害,也明白火炮火药的威力,可是依旧用这种深壕沟高城墙的模式来进行防御,或者叫做消耗。
于是乎,现在摆在斐潜面前的问题,就是南北两线都打出了一些成效,但是不管是大河以北的温县地区,还是汝南一带的荆襄线,实际上对于出河洛进军山东来说,都是属于迂回作战,都不利于斐潜大决战的前提条件。
但是直面巩县和汜水关的曹军纵深阵地工事,强攻又显然是不划算的……
那么应该如何才能利用当下的局势,达成所需要的决战前提条件呢?
斐潜的手指在地图上游移,最终重重地点在了『巩县』与『汜水关』之间那片被壕沟与壁垒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区域。
浓厚的墨色似乎在浸染着斐潜的指尖。
斐潜甚至能够感受到在这华夏传统防御工事之下,那些夯土城墙的冰冷与厚重。
『龟壳啊……』
斐潜低语着。
指尖在地图上沙沙的滑动。
这绵延的纵深工事,确实是曹孟德和他的幕僚们,在深刻领教了火药的威力后,所能祭出的最顽强、也最笨拙的抵抗。它像一道巨大的伤疤,横亘在河洛通向中原腹地的咽喉上,散发着陈旧、顽固又令人烦躁的气息。
当然,对于大汉山东中原的人来说,肯定不会喜欢『龟壳』这样的称呼,而是会将其美化成为『盾牌』,或是『抵御』,亦或是什么其他的词语,但是意思其实没什么区别……
华夏需要矛,也需要盾!
光强调矛,自然是不妥,但是一味的加强盾,放下矛,甚至是主动将矛踩断,藏起来……
那也是该死的……
『这是想要引诱我,还是想要耗死我?或者……两者都有?』
斐潜的目光锐利起来,扫过地图上南北两翼的区域。
精兵战术,是斐潜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
当然,都到了现在了,斐潜也自然不会什么突然就自废武功,然后走山东冗兵的道路……
还是要有新办法,新思路才好。
庞统这两天跑去关中后线,负责核对查验辎重粮草的收集储备了。
斐潜在关中河东确实是推行了新政策,采取了新制度,让更多基层的寒门子弟,落魄学子有了晋升的通道,但是并不代表这些人一旦掌握了权力之后,不会改变……
这似乎是很搞笑的一件事情。
寒门子弟,落魄学子在学习的过程当中,可能对于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伙没少去痛恨,可是真等他们自己获得了权力,却也免不了有些人就开始动不动拿捏起来,也不一定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享受可以『控制』他人的快感。
所以时不时的就需要庞统这个将军府司直去洗刷一下这些滋生的『霉斑』……
只有时时清理『霉斑』,才不会最终变成『腐朽』。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斐潜现在只能是自己先思考一下整体的战略思路,然后再去集思广益……
作为领导者,最为忌讳的就是毫无主见。
斐潜必须在心中先形成一些预案,然后再去听类似于庞统或是张辽的想法,发掘出这些人的思路当中的闪光点,和自己原先设想的预案相互结合,既不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也不是完全听从属下的建议。
斐潜认为,当下北方温县程昱的异动,以及南面司马懿撕开的荆襄战局的口子,都是曹军战斗力减弱,整体控制能力下降的表现,『还真是……挺让人心动的……老曹同学,这算盘打得倒精……』
斐潜踱步到大帐前,掀开了门帘,出了帐篷。
河洛夏天的风,带着草木生长的蓬勃气息涌入,也带来了远处隐约的、有节奏的锻造声和号子声。
就在军营的远处,靠近河岸的区域,有一些工学士,正在指导降卒修复水利。
而在更远的地方,是农学士们在田垄间示范新的耕作方法。
河洛平原,这片饱经战火蹂躏的土地,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着元气,重新变得油绿、丰腴。那些曾经迷茫、惶恐的曹军降卒,在亲手播下庄禾,看到这些农作物生长起来后,眼中也渐渐有了光。
这是一种属于『生产者』而非『破坏者』的踏实与希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新农夫,旧降卒,渐渐地在成了这片土地上新的根须,也成了骠骑军新的『软肋』。
军队,这种暴力机构,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民众,而刀刃向外的……
对内多软,对外才会越强硬。
当然,华夏历史上封建王朝之中,反过来的情况,也不少见。
这一点陋习,必须要改变!
眼前的这一切,就是斐潜新的战争模式。
他必须要让所有人都在战争当中获利,而不是『少数人』。
这全新的战争模式,核心是『生』,而非仅仅是『战』。
摧毁易,建设难。
曹操可以毫不犹豫地丢弃郡县兵卒,如同丢弃无用的辎重,因为他根植于旧的掠夺与消耗逻辑。但斐潜不行。他开创的这条道路,要求他必须能『守护』后方新生的秩序与希望。
这意味着,在战场上,骠骑军必须是需要拥有绝对的、碾压性的、令敌人绝望的主动权!
什么时候想打,什么地方打,打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开始和结束,斐潜都必须要有主动权,就像是在西域平叛的时候那样。
如果说斐潜打成了像是汉灵帝平西羌之乱的模样,那就是笑话了。
想要快速平定,就必须给人『活路』。
杀光烧光抢光的策略,只会一时快活,然后带来许多后续的麻烦。相信老曹同学一定对于此事深有体会。
而不管是对于北线的河内冀州地区,还是对于南线的汝南荆襄区域,显然都是不可能采用三光策略,亦或是类似于斐潜在西域做的那种绝户计……
毕竟经过华夏春秋战国腌制入味的士族大户,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斐潜拆分鄯善王国的手段,并且加以反制的,而鄯善王国显然没这些知识,所以只能被动的承受。
斐潜回到地图前,皱眉深思。
那深壕高垒,是用人命和火药去填的巨坑。
那么,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曹操从这『龟壳』后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