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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各赴天涯

第五十一章 各赴天涯 (第1/2页)

尉獠在磨刀。
  
  分不清磨刀石和他的手,究竟哪个更粗糙。
  
  贪噬了魔气的黑水浇过刀身,那道暗红色的“饮血纹”便活了过来,像这柄直刀的筋络。
  
  他穿着一身旧甲,并不抬头,声音像是被什么掐着,非常的哑:“你是说——你潜伏在计都城,加入三分香气楼,是为了维护国家体制的公平和正义,要为天下除害,诛杀祸国妖妇罗刹明月净?”
  
  林正仁戴着枷锁,站定在衙前,昂首直脊,刚毅不屈:“该说的林某都已经说了,尉都督若是不信,摘了林某的头颅,敬呈天子便是。当使我死面雄主!”
  
  尹观太不是个东西,杀完罗刹明月净就走了——大家共事一场,也不知道捎他一程。
  
  吃上佛粮的冥府阎罗,倒是跟荆国有默契。他这个叛逃庄国叛逃地狱无门又叛逃冥府的,要怎么跟荆国对话?
  
  他喊来了援军,也把自己送进了军衙……
  
  荆国人动作利落得很,这边还在高喊“勇为国事!”,那边铁枷就已经戴到了他身上。
  
  所幸对于这一天他也并不是没有准备。
  
  一直到与罗刹明月净厮杀的最后时刻,他都以苟敬的形象来遮掩自己。
  
  但面对代天子掌军的捧日都督尉獠,他主动撕破遮掩,展现真诚,示以“林正仁”之名——他非常明白尉獠的份量,只要他展现出足够的价值,那么在某种意义上,他是在和大荆天子对话!
  
  苟敬始终是跪着的,为天下而忍辱。
  
  林正仁不同,林正仁必须挺直了脊梁——因为他是为了心中的正义,才走到今天。
  
  浇水未停,刀锋砥砺过石面,发出饥饿的嘶鸣。
  
  尉獠继续磨刀,这柄刀似乎随时会斩在林正仁的脖颈。他的声音波澜不惊:“林正仁这个名字,尉某也是听闻过的……你不相信本督会杀你?”
  
  “林某入荆以来,未有一事妨荆。倒是处处维护军庭,今日更是勇搏罗刹,不敢说居功至伟,也是周全了国事,为荆国除一大害,为陛下分忧——”
  
  林正仁铿锵有力:“荆国堂皇大国,泱泱上邦,岂会冤杀林某,以刑酬功!”
  
  “所以你不是真的不怕死,你是料定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尉獠慢慢地道:“你不老实。”
  
  林正仁沉默半晌,最后只有一声苦笑:“林某羁旅半生,漂泊天涯,深刻领悟一个道理——好人要比坏人更坏,才能维护正义。为天下公理,林某不敢再老实了。”
  
  “哈!”尉獠仔细地瞧着刀口,很有些漫不经心:“听起来还有故事?”
  
  “林正仁乃庄国望江城人士,与荡魔天君邻城而居,少时就有交情。当初枫林城沦陷,荡魔天君背井离乡。我却为庄高羡所惑,一直以为是荡魔天君勾结白骨邪神,害人炼丹,对他多有恨言。”
  
  “荡魔天君机敏聪慧,见事极早,而我愚鲁蠢直,只知埋头为昏君卖命。后来查知真相,心中悔恨不已。那次在黄河之会,我诈伤认负,就是想送荡魔天君一程。”
  
  林正仁苦涩道:“当然以他的实力,无须我这番表演。也正是这一次我表现得太过刻意,以至为庄君所忌,事后诸多迫害。”
  
  “后来的事情天下都知……荡魔天君逐杀罪君,为枫林城数十万百姓复仇,为时人所颂。但大家不知道的是,在那一战里,我也舍命出手,为公理摇旗——可惜实力低微,被庄相生生打坏道躯,不得已转为鬼修。”
  
  “荡魔天君那样的英雄,如煌煌大日巡天。我这种心怀正义的孱弱之辈,只如萤虫闪烁在寒夜。些许亮堂,忽然明灭。”
  
  “再后来我为仵官王所迫,加入地狱无门,身在深渊,心向光明。我和卞城王一起,制定了不得滥杀的原则,让地狱无门作为纯粹的商业组织,让那些肆无忌惮的杀手,没有变成无回谷里那群肆意为恶的人魔……”
  
  “再后来地狱无门也没了。我痛定思痛,誓为天下除大害,故而改头换姓,加入三分香气楼。”
  
  他的声音萧索:“最后便是这般——披枷带锁,来到您面前。”
  
  林正仁所说的每一件事,都经得起验证。这正义而曲折的人生,只归纳为两三声叹息。
  
  尉獠终于抬眼看他,看到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坦荡,不由得笑了一声:“小小庄国,还真是人杰地灵。”
  
  林正仁朗声道:“我在庄国不过一鬼修,在荆国却有份于罗刹明月净之死,养我者,霸国胸怀,非庄姓水土。”
  
  尉獠赞叹一声:“想不到你一个庄国人,竟然对荆国忠心耿耿。”
  
  “非慕强权,慕正义也。林某光明磊落,非止于今日。我与庄国,两不相欠。我于荆国,不止当下。往前那妖妇要我提供荆国的消息,以便她谋荆祸国,我给的都是无关紧要的消息——楼中有密档,都督一查便知。”
  
  林正仁坦荡地道:“我对荆国不能说忠肝义胆,也是心之所向。”
  
  尉獠‘啧’了一声:“那三分香气楼里的女子,那也是认真工作,合法缴税,是我荆国的子民。你既然对荆国心向往之,又为何玩弄魂灵,随意杀伐?”
  
  “罗刹明月净奸滑歹恶,花种不知几多,栽花不知何处。我不得不标记楼中女子的魂灵,随时示警。事实上这一次罗刹降临,就是我最先发现,然后才引来咒祖,内外合攻。”
  
  林正仁看起来非常诚恳:“我杀人也并不是随手,实在是担心罗刹明月净转寄其身!”
  
  “你觉得尹观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尉獠很有兴趣地问。
  
  林正仁看了他一眼:“那位修的是咒道,说他的坏话,最容易被发现。”
  
  尉獠哑然失笑:“没让你说他坏话!”
  
  “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我也不愿说这些。”林正仁正色道:“此人亦正亦邪,大部分时候是个纯粹的生意人。”
  
  “少部分时候呢?”尉獠问。
  
  林正仁道:“会清醒地发疯。”
  
  尉獠又问:“你们的感情怎么样?”
  
  “我们的感情谈不上很好,理念也略有不合,但彼此都很认可对方。像是杀罗刹明月净这么大的事情,他也只信任我——”
  
  林正仁很有些唏嘘:“至少在人生的某一段路,我们同行过。感恩遇见,我始终当他是朋友。以后说不定也有合作的机会。”
  
  尉獠笑了笑:“当初你向鹰扬少主效忠的时候,我们只当一个笑话看,没想到你表现这么好。”
  
  “林某效忠的是荆国皇帝陛下,而非鹰扬少主。”林正仁正色道:“也正是心怀大荆,心向陛下,我才誓灭罗刹,能忍鹰扬之辱——尉都督不可混淆了在下的忠诚。”
  
  尉獠赞道:“你还真是一个有气节的人。”
  
  “长乐恐惧流言日,崇华谦恭未篡时。”林正仁站得笔直,虽为阶下苦囚,亦是庭中玉树:“时间会检验最真的心!”
  
  尉獠挑眉:“你也读《荆略》。”
  
  林正仁回道:“仰慕英雄!”
  
  “天下事,无非磨砺二字——刀要快。人,要钝。”尉獠终于磨完了他的刀,‘刷’地一下收入鞘中,便在这个过程里,斩断了林正仁身上的枷锁。
  
  他静静地看着林正仁:“不妨重新认识一下……怎么称呼?”
  
  林正仁大礼拜倒:“林正仁已经死在了庄高羡崩塌的社稷里,苟敬混淆于罗刹明月净的色彩中。我希望自己是荆国的林光明!”
  
  ……
  
  ……
  
  琼枝是在出海的船上,收到贤弟的信。
  
  信上大肆赞美荆国的修行宝地,什么兵器冢、煞鬼坡、落魂岭、恶灵泉,全是尸修鬼修梦寐以求的福地。
  
  并热情地邀她一起去探索。
  
  说起来她也很久没有和林贤弟面对面的相处一室了,还真是有些怀念那具阳气十足的鬼躯。
  
  到底是何来的底气,突然就敢见她,不怕被她借尸?
  
  总不至于真个吃上了皇粮,披上了霸国的官衣吧!
  
  琼枝摇摇头,甩掉了这些无稽的猜想。
  
  荆国又不是猪圈,不至于什么东西都养。
  
  她点燃了鬼火,回信道:“我在景国有大事要办,回头再去找你。”
  
  然后焚之于烟。
  
  她当然不去景国。
  
  罗刹明月净都死了,那些个香气美人,终似惊雀各飞,留在三分香气楼已经毫无意义。
  
  她也连夜跑路。
  
  当然一日夜间跑了三十四个分散在不同国家的城市,扫遍目之所及的分楼,清空了所有能够清空的真阳鼎,满载寿功而走。
  
  和林贤弟那个外围的奉香使不同,她可是真正打入了三分香气楼高层,得传极乐仙术,修出了【阴阳炉】……正儿八经的三分香气楼嫡传!
  
  要不是夜阑儿旁边站了一个宋淮,说不得这三分香气楼楼主的位子,她也要好好争一争……发扬极乐仙术,拥护当代仙帝,舍她其谁?
  
  至于现在……
  
  她的目的地是怀岛。
  
  该说不说,秦广老大虽然冷血了一点,付酬劳还是很干脆的。
  
  罗刹明月净的肉身,现在已经到了他手上。
  
  可惜残破得太厉害,连洞真战力都只是堪堪保持,更别说巅峰时期追逐超脱的状态。
  
  她此去怀岛,就是去罗刹明月净被正面击破的地方,追踪觅迹。用她独特的能力,为其“补尸”,好让这具尸体,能够恢复几分艳光。
  
  作为罗刹明月净最后的葬命之地,计都分楼她当然也会去,但时间要由她来决定,见面的方式也是。
  
  她当然不怕贤弟,但是贤弟不怕她的时候,她就得好好思量。
  
  “打扰了——打扰了诸位。”
  
  随着一把好听的嗓音响起,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作着揖往船舱里走。
  
  这艘客船是齐国工院今年才推出来的【东平】系列豪华楼船,能同时载客八千人——这么大的楼船,往前都只在军队里有。
  
  此时是午饭时间,琼枝当然是在最好的餐室里——在最高的三十九层,她坐在海狮软垫上,迎着海风,享受海味。
  
  尸体不仅仅是工具。
  
  她在罗刹明月净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开始把她借用的尸体,视作一段人生,并尝试修“真”。
  
  这匆匆赶来用饭的少年,相当有礼貌,一路抱着歉,走到琼枝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在陌生的美人旁边落座,尤其需要勇气。
  
  琼枝对那些游移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她喜欢这少年郎的自信和朝气。
  
  这种天资卓越的小年轻,寿功最为优异。
  
  “你好,我叫陈错。”少年点了一份鲜捞的虹极虾,顺便开始自我介绍。
  
  琼枝微微一笑,起身便走。
  
  这种背景惊人的小纨绔,最讨厌了。
  
  陈错倒了一碟虾生酱油,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虹极虾生的甜气里浮出来:“你出门就到蓬莱岛了。”
  
  海外有仙山,其名为“蓬莱”!
  
  因为蓬莱岛从来神秘,形迹不显,再加上现今东海都沐浴在经纬旗的紫辉下,琼枝出海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一遭。
  
  她坐了回去。
  
  “我干爹还好吗?”她问。
  
  陈错愣了一下,高深莫测的形象瞬间被打破。“啊?”他拈着虾问。
  
  他是来拿捏仵官王的。但现在这家伙语出惊人,令他一度怀疑自己的师父……
  
  怎么还有这层关系吗?
  
  琼枝从他手里拿走这剥了壳的虹极虾,指尖所留下的冰凉的触感,令陈错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将虾放入丰唇,琼枝温柔地咀嚼着蓬莱岛的来意。
  
  她的眸光微漾:“中央天牢的桑公,是我的干爹……怎么你不知道吗?”
  
  陈错松了一口气,拿起手帕擦手:“这还真不知道。失敬,失敬。”
  
  “说起来——”琼枝化被动为主动:“你师父叫宋淮,你为什么叫陈错?”
  
  “直呼我师父的姓名吗?”陈错笑了。
  
  琼枝忙道:“抱歉,我有失敬意。”
  
  “无妨。”陈错看着她,意味深长:“人的一生难免犯错,最重要是知错能改,不要一错再错。这就是我叫‘陈错’的原因。”
  
  “噢,我是问,怎么你师父姓宋,你姓陈。”
  
  “因为我师兄姓陈。”
  
  “你师兄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也许吧——老实说我们不太熟。”
  
  陈错五岁的时候,陈算就死了。而他五岁之前,陈算都关在太虚幻境的囚室里。双方确实是没有什么相熟的机会,也就见了几面。
  
  “理解,理解。”琼枝话锋一转:“那么东天师找我的原因是?”
  
  “是我找你,跟我师父没有关系。”陈错说。
  
  “我懂。”琼枝露出心知肚明的笑。
  
  陈错看着她:“我是来邀请你……”
  
  “加入景国也不是不可以。”琼枝多少还是要谈一下价格,矜持地道:“毕竟我干爹就是——”
  
  “中央天牢不缺吏位,倒是空着牢房。”陈错打断了她:“你要先跟你干爹聊聊吗?”
  
  琼枝抱臂往后靠:“蓬莱岛的话,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相较于薪酬,我更在意行业的前景,以及自己的上升空间。”
  
  陈错将用过的手帕小心迭好,放在桌上:“理国是你的归宿。”
  
  不等琼枝回答,他又补充:“或者你的归宿就在这片海里。”
  
  “瞧你——”琼枝美眸流波,柔弱无害的样子,娇嗔道:“咱们都是自己人,用得着威胁吗?”
  
  陈错面带微笑:“东海之上,蓬莱岛随时能够响应我。临行前我师父还送了我一枚玉佩,在生死关头,能够召来他所敕命的灵霄天雷。”
  
  琼枝把翻出手心的纤长毒刺轻轻掰断,做成一双筷子,去夹他没吃完的虾:“咱师父对你可真上心。”
  
  “谁说不是呢?”陈错笑道:“他总不能关三次门吧?”
  
  琼枝咀嚼着虹极虾的甜美,咂摸着“关门弟子”的风趣,也泛出一丝冷酷的回味。
  
  这个陈错,还真是地狱。
  
  “不知小郎君……需要奴家去理国做什么呢?”琼枝娇声问。
  
  理国是蕞尔小邦。
  
  理国也是凤泽之国。
  
  这是一个对她而言毫无挑战性的国家,但因为山海道主的德泽,亦是她绝不敢触碰的雷池。
  
  “不是让你去为恶,陈某并没有那么残忍。”陈错声音很轻:“我希望你去建设它。”
  
  “奴家实在也不是妄自菲薄……”琼枝怪笑了两声:“建设理国皇陵吗?”
  
  陈错看着她:“琼枝姑娘有关注东国天变吗?”
  
  “世所瞩目,想不关注也难啊。”琼枝咬牙切齿:“姜无量弑父篡位,着实可恨!”
  
  她又春风化雨,转而一脸崇拜:“荡魔天君外慑神霄,内镇神陆,真绝世也!”
  
  陈错都怀疑那位大人是不是就坐在旁边,故此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问:“你如何看待姜无量的理想?”
  
  琼枝‘嘶’了一声:“我还是走吧。谈理想奴家实在害怕!得罪东天师最多浮尸于海。搅进这些不知所谓的理想里,奴都不知还能剩几寸皮肉。”
  
  “姑娘着实清醒——”陈错笑了:“只是聊聊,不必紧张。”
  
  琼枝用筷子拣了几下,语气随意:“祂比我强,我没资格评价。一定要聊的话……众生与我何干?自己极乐不就行了?”
  
  “极乐……极乐!”陈错似赞似叹,转道:“姑娘这一身极乐仙术,就这么荒废了么?”
  
  琼枝停筷看他:“怎么,在我和夜阑儿之间……东天师难道更愿意支持我?”
  
  “谁说离开三分香气楼就不能再修行?”
  
  陈错笑容微妙:“姑娘可听说肉身布施?”
  
  他从怀里取出一本经书,放在桌上,慢慢推了过去:“众生极乐已死,你的极乐却还能在。”
  
  琼枝一眼看到那经,上书道字,见而生义——
  
  《黄金锁骨菩萨经》。
  
  此乃“以欲止欲”之禅,极乐欢喜之法,是无上妙功!
  
  她没有立刻伸手去拿:“原来这就是奴家的酬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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