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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今我来思 雨雪霏霏(本卷完)

第47章 今我来思 雨雪霏霏(本卷完) (第2/2页)

酒儿收剑,又翻身上马。
  
  “驾!”
  
  马蹄如雷,策马奔袭,很快,酒儿的身影又消失在雪幕间。
  
  洞文自院中走出,与妇人一同望着她的背影。
  
  妇人依旧坐在院前,只是这次,她是在等着酒儿。
  
  入夜,大雪,耳边又响起马蹄声。
  
  妇人侧眼看去,雪幕间,白衣女侠牵着马,提着剑,衣上满是血迹。
  
  她受伤不轻。
  
  酒儿愧疚道:“单将他打伤,便被他逃了去……下次一定杀他,但我已现身,萨满天便没必要为难你等,速速离去吧。”
  
  妇人不能离开……她春天有喜,如今深冬,便快要生了。
  
  此刻严冬,若还舟车劳顿,指不定便是母女尽死的下场。
  
  夫妇两人,依旧住在院内,酒儿也便一同住下,保护他们。
  
  一夜,妇人诞下一女,母女平安,但妇人怀孕时受了惊吓,生了病,此刻诞女,无疑对身体损伤很重,落了病根。
  
  她的身子骨愈发虚弱。
  
  但她很幸福。
  
  大雪天,酒儿牵着马,又去杀萨满天了……这个冬天,她已尝试过许多次。
  
  妇人为了等她,依旧靠在躺椅,坐在院门前,望着地平线外的云起云散,怀中抱着小女娃。
  
  女娃娃随她,有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的神情瞧不起任何人。
  
  妇人为她画了许多画,都是可爱的模样。
  
  洞文站在她身后,默然不语,片刻后,才轻声问:“咱们什么时候离开?”
  
  妇人并未回答,只是抱着娃儿,兀自出神。
  
  发了一会儿呆后,她才忽的回过神来,问:“娃儿起什么名字呢?”
  
  “她姓观……你觉得呢?”
  
  “我太笨了,没什么文化,不会起名字的。”
  
  “我也没文化,她随你姓,自然该由你取,等咱们第二个孩子生下,随我姓时,再轮到我取名好了。”
  
  洞文露出苦涩的笑。
  
  妇人也笑了一声,眼中依旧带着希冀。
  
  “第二个娃儿,希望是个男孩。”
  
  “为何?”
  
  “随你,安康。”
  
  话音落下,洞文沉默。
  
  妇人望着天边的云朵发呆。
  
  她总会发呆,发完呆后,却也总是什么也记不清。
  
  但这次,她发完呆后,却给娃儿起了名字。
  
  观云舒。
  
  呼呼————
  
  雪势愈发大了,是个大雪天。
  
  雪大到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但院子附近,栽着这么多柳树,不会迷路的。
  
  沙沙————
  
  酒儿牵着马,白衣染血,提着青徐剑,出现在院前。
  
  抬眼看去,妇人裹着厚衣裳,正为她画画。
  
  两女对视。
  
  妇人朝她笑。
  
  酒儿却笑不出来。
  
  七天后,妇人病逝了。
  
  立,刘观氏之墓。
  
  洞文再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他没了去处。
  
  没家了。
  
  酒儿引荐他去晋地小西天。
  
  她有个好闺蜜,西凉盗圣蓝秋霜,当年为了救她,去小西天当了尼姑。
  
  蓝秋霜会帮忙照顾洞文父女的。
  
  洞文有时会来这里扫墓,望着柳树与墓碑发呆。
  
  酒儿有时也会带赵无眠来这里,偶尔还会碰见洞文方丈。
  
  酒儿一直觉得,是她害死了观云舒的娘亲。
  
  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此刻已经入夜,屋外风声呼啸而过,雪势似乎很大
  
  观云舒捏着画卷,望着画上大雪飘扬,酒儿白衣染血,提剑牵马,小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猝然扔下画卷,重重推开房门,冲出院子。
  
  她一定要杀了萨满天。
  
  沙沙——-
  
  可当她来至院门前时,却听到了脚步声。
  
  她顿在原地,闻声看去。
  
  今夜雪势很大,大到走在雪中,都会迷路的程度。
  
  风雪声在耳边呼呼作响。
  
  雪幕后,一道人影缓缓走出。
  
  他提着剑,牵着马,白衣胜雪,可衣上染血。
  
  他似乎很是匆忙,明明受了伤,却没来得及处理伤口,急匆匆便往院中跑。
  
  观云舒望着雪幕间的白衣男子,恍惚间,想起了那副画。
  
  画上的酒儿,也是这样。
  
  “你,你……”
  
  观云舒不知为何,嗓音在微微颤抖,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白衣男子站在山坡下,抬眼看她,微微一笑。
  
  “我说过不会迷路吧……这里种着这么多柳树,一看到它们,便知道回家了。”
  
  观云舒好似失了所有力气,站在原地,后想起什么,又冷声道:
  
  “我要杀了萨满天。”
  
  “他已经死了。”
  
  观云舒愣在原地。
  
  “酒儿当年杀不了的人,我来杀。”山坡下的白衣男子,牵着马,提着剑,朝山坡上走,口中继续道:
  
  “莫惊雪也死了,都死了,但我还活着……这段时间,终于可以安生一些……”
  
  话音未落,穿着僧袍,总是傲然独立,仿佛瞧不起任何人的尼姑居然哭了。
  
  观云舒哭了。
  
  泪珠好似夜空雪花,飒飒落下。
  
  赵无眠从没见过观云舒哭,也从没想过,她居然会哭。
  
  他慌了。
  
  “你,你怎么了?”
  
  他连忙牵马走近,尼姑低头,兀自哭着。
  
  两人在雪中呼出的白气交织。
  
  即便是在哭泣的观云舒,依旧是这么澄澈动人,那双好看的大眼睛望着赵无眠的脸。
  
  两人总是无话不谈,只要待在一起,一定少不得彼此挖苦,拌嘴,吵闹。
  
  但此刻,观云舒却不知该说什么,也便只是道:“先为你处理伤势吧……”
  
  院内并未收拾,一片脏乱,两人来至河边,用冰冷的河水清洗伤口,包扎。
  
  冻得赵无眠龇牙咧嘴。
  
  处理好伤势后,雪渐渐小了,遥遥看向天际之外,还能隐约看到一缕抽穗芒草般的纤细月牙。
  
  两人没有回屋,也不想回屋,就这么躺在雪上,一块看着月牙。
  
  整片天地,一片素洁。
  
  赵无眠想起,他还要与观云舒扫墓。
  
  但大战一场,他委实疲惫不堪,只想就这么躺在绵软的雪中发呆惬意。
  
  他没有刻意与观云舒搭话,没有刻意找话题。
  
  观云舒也没有。
  
  她也在发呆。
  
  她不是喜欢发呆的人,但此刻,却有些像她的娘亲。
  
  两人即便什么都不说,只是躺在一块看月亮,也觉得惬意。
  
  赵无眠很快,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他没有起身,而是道:“你饿了没?”
  
  “有点。”
  
  “待会儿骑马,咱们去镇子上吃点,你想吃些什么?”
  
  “都行。”
  
  “都行?那我可要给你买肉了。”
  
  “恩。”
  
  “恩?”赵无眠看了观云舒一眼,觉得奇怪,后道:
  
  “你可是尼姑,还是罢了,继续吃素吧,我待会儿可得多吃点肉…吃一整只羊!”
  
  他继续自顾自道:“这档子事解决,可算清闲下来,我接下来反正是哪也不想跑,只想天天过着堕落的日子,好生享受一番……”
  
  “赵无眠,我不做尼姑了。”
  
  “等在燕云歇一段时间,咱们就回京师……”
  
  赵无眠还在自顾说着,没反应过来,忽然间,他话音一顿,错愕看向观云舒。
  
  观云舒躺在雪中,并未看他,依旧抬眼望月。
  
  月光与细碎雪花,一同落在她的脸上。
  
  她纤长睫毛,微微颤抖,可她的神情,却很是平静。
  
  宛若做好了决定。
  
  “什么意思?”赵无眠错愕问。
  
  “贫尼,我还是不沟通天地之桥了……”
  
  观云舒改了自称。
  
  不当尼姑,意味着逃避情劫,逃避情劫,那她就一辈子不得沟通天地之桥。
  
  “为何?你不是以前嫌弃自己武功低微吗?”
  
  赵无眠的心开始跳,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从那个观云舒口中,听到这种话。
  
  “因为你比较重要。”观云舒平静说。
  
  她的语气虽然平静,可纤细的肩膀却在颤抖。
  
  赵无眠看了她半响,确认她没有说谎,才又躺回雪中。
  
  “为什么忽然就妥协了?”
  
  “既不忽然,也不妥协。”
  
  “那是什么?”
  
  “只是想通了。”
  
  “想通什么?”
  
  “我方才说过了……你比我成为武魁,更重要,就这么简单。”
  
  赵无眠沉默。
  
  观云舒也不说话。
  
  她翻过身,背对赵无眠,晶莹的小耳朵,却是攀上红霞。
  
  她害羞了。
  
  赵无眠的心又开始跳。
  
  两人躺在雪中,谁也不说话,但气氛却已是截然不同。
  
  炙热的氛围,让深冬大雪,也变得可爱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觉得总不能在野外睡一晚,便一同回了院子,将老旧的屋舍好生打扫一番。
  
  可屋子干净,其余的生活用品,显然是不能用了。
  
  如睡觉的被褥。
  
  马鞍袋里倒是有现成的被褥,只不过这是赵无眠睡的。
  
  总不能让观云舒睡他的被褥……赵无眠觉得她会嫌弃,便说:
  
  “我去镇上再买一床新被子。”
  
  观云舒拉着他的手腕,低着头,轻声道:
  
  “大晚上的,你买什么被褥?”
  
  “有钱总能买到的……”
  
  观云舒忽然抬眼看他,眼神约莫是嫌他木头。
  
  赵无眠不知为何,竟然又开始紧张。
  
  他已不知多少次,在观云舒的面前紧张。
  
  他定了定神,双手搂着观云舒的腰肢,将她抱住。
  
  观云舒没有反抗。
  
  她闭上了眼帘,微微昂起下巴,那双花瓣似的樱色薄唇,让赵无眠为之心动。
  
  两人凑近几分。
  
  啵~
  
  渐渐的,观云舒被赵无眠抱起,放在榻上,放在他的被褥上。
  
  观云舒侧过脸,在上面闻了闻,后露出挑衅似的笑。
  
  “真臭。”
  
  “我就说该新买一床……”
  
  “没事……我不嫌弃。”
  
  “那你还不如不说。”
  
  其实没什么味道,赵无眠又不是邋遢的人。
  
  所以这是观云舒生平第一次说谎。
  
  赵无眠脱下观云舒的绣鞋,掌心摩挲着她的纯白罗袜,裹着她娇小的脚儿。
  
  观云舒已是面红如血,却没反抗。
  
  赵无眠把玩着尼姑的脚儿,凑近也闻了下,后笑道:
  
  “真臭。”
  
  这也是谎话,尼姑的小脚丫有股莫名的清香,让他浑身发热。
  
  但观云舒听了生气,用力将脚儿塞进赵无眠嘴里踢他。
  
  “呸呸呸……”
  
  赵无眠移开她的脚儿,又俯身亲她。
  
  观云舒不断反抗……觉得赵无眠的嘴巴刚才亲了她的脚。
  
  可赵无眠的手拉上观云舒的僧袍。
  
  她却顺从没有反抗。
  
  索索————
  
  伴随着衣物摩挲肌肤的轻响,那晶莹如雪的肌肤,饱满挺立的玉碗,出现在他眼前。
  
  赵无眠俯身。
  
  观云舒娇躯猝然紧绷起来,双目好似泛着水光。
  
  但此刻,两人心中唯有幸福。
  
  初晨,院中内外,落着细雪。
  
  河水潺潺流动。
  
  沙沙————
  
  脚步声传来。
  
  清丽的少女脱下了那身圣洁僧袍,转而换上了一身干干净净的素雅衣裙。
  
  她那长至小腿的黑发,被她自己剪去。
  
  她的头发,留了许多年,此刻说剪就剪。
  
  她转而将发丝盘起,让她多了几分妇人般的贤惠,温润。
  
  她抱着洗衣盆,内里放着衣物。
  
  她搬着小板凳,坐在河边。
  
  江湖人本该握着兵刃的手,转而摆起搓衣板,挽起袖口,在河边默默洗衣。
  
  白嫩精致的手在森寒的河水中,很快通红一片。
  
  但她并不觉得冷。
  
  抬眼看去,满眼雪白。
  
  人世间的污秽,似乎皆被雪花洗净。
  
  少女从未想过,雪竟如此白净,也从未觉得,自己的心情会如此开阔。
  
  “呼————”
  
  少女呼出一口白气,有雪花落下。
  
  她抬手接住,打量着雪。
  
  雪,是晶莹的,好看的六边形。
  
  宛若六片花瓣的花儿。
  
  (鹤出花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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