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岁岁年年 (第2/2页)
“哈哈哈哈……”
屋内当即响起一片欢声笑语。
“诶诶,听说西域万里黄沙,偶尔却有镜中花,水中月般的幻象,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这也是真的?”
慕璃儿给赵无眠也盛了碗米饭,后好奇问。
孟婆心底虽有些尴尬,但堂堂妖女也不至于脸红,一一回应。
“不假,我们称之为蜃气楼台,似蛟龙吐气……”
苏青绮微微颔首,想起什么,也笑道:“当初我和沈湘阁去西域寻公子,也遇见过,看着倒也唬人。”
“还有,那边白日似夏,到了晚上却又酷寒如冬。”
“那岂不是出门在外,还要带两身衣服。”
“多带几身比较好,那儿风沙大,一旦有沙子自衣领钻进去,便再也不想穿。”
“那咱们去西域,怕还得驾马车……”
“不用。”赵无眠往嘴里刨了一口米饭,抬起头来,笑道:“马车不方便在沙漠赶路,一般都是骑骆驼……有一匹骆驼,多少衣物都能带的。”
“为何?”
赵无眠双手画圈,比了个很大的轮廓,“骆驼背上有两个大包,名为驼峰……可以掀开,往里面放行李。”
洛湘竹粉唇微张,神情好奇,她从未去过西域,也没见过骆驼,不禁开始幻想。
孟婆撑起下巴,侧眼看去,“你就唬她们吧。”
洛湘竹一脸错愕。
赵无眠不满道:“证据说话,这儿又没骆驼,凭什么说我在哄骗她们?”
“我说不对就是不对。”孟婆翻了个很有风情的白眼。
“我不信……除非你送我一匹骆驼,让我亲自看看。”
“我现在哪来的骆驼?”
“等我去西域再说……”
“你说年关后来西域……可具体是什么季节过来?”
“你希望我早点去还是晚点?”
孟婆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沈湘阁柳眉一蹙,裙下小腿相互一抵,脱下自己的绣鞋,穿着白袜的脚儿踩着赵无眠腿上,袜中玉指好似游鱼,灵活夹住赵无眠的小腿肉,拧了一下。
少勾搭她!
却发现观云舒也悄悄褪去绣鞋,在赵无眠小腿上轻轻踢了一脚。
观云舒与沈湘阁对视。
萧远暮笑了几声,显然是知道她们的小动作。
其实除了武艺不高的洛湘竹,都知道的。
于是屋内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翌日,孟婆离开了。
众人分道扬镳。
赵无眠带着自己一众家眷南下回京,孟婆则带着自己那些小丫鬟西去大漠。
孟婆心底其实觉得有点舍不得,赵无眠也觉得孟婆在身边,家中还能热闹几分。
单是孟婆与沈湘阁每天拌嘴,那空灵悦耳的嗓音便让人怎么也听不腻。
但江湖中人,来也潇洒,去也洒脱。
他们分开得干净利落。
孟婆只是多问了赵无眠几句。
“你想要什么颜色的骆驼?”
“我也就是饭桌上说着玩玩,你怎么还当真?你还是妖女吗?”
“?你去死吧。”
这就是两人最后的对话。
孟婆倒是没说什么让赵无眠好生对待沈湘阁之类的话。
沈湘阁在赵无眠身边过得开不开心,幸福与否,肉眼可见,何必多言。
赵无眠送了孟婆一架马车与几匹从草原抢来的千里马。
千里马有多珍贵,人尽皆知。
孟婆觉得自己该回礼,于是送了赵无眠一枚金制耳环。
与当初在蜀地,送给赵无眠的耳环是同一对儿……如今才凑了整。
那会儿赵无眠请孟婆一壶酒,她不愿欠人情,于是用自己一枚耳环抵了债。
如今或许也是抵债。
平平无奇的一天,只是雪有些大。
嘎吱嘎吱————
马车驶过在山间小道缓缓驶过,随着愈发靠近西域,沿途也便愈发荒凉,有时行驶许久也不见人烟。
哪怕见了,也不过是身上背着多条人命,在中原江湖活不下去的江湖失路人。
小道两侧,银装素裹,大雪满天,满目清丽。
孟婆抬手撩开车帘,裹着纯白披风,弯腰走出车厢,站在车架前,抬眼望着天空大雪,朱唇呼着白气,神情有些寂寞。
同赵无眠那一大家子同路数日,此刻重回孤身,虽身边有些丫鬟陪着,可两相对比,还是难免心情低落了些。
寂寞的女人,寂寞的马车,却途径一处并不寂寞的村庄。
村庄被大雪笼罩,静谧无波,可街头巷尾,门舍屋檐却挂着大红灯笼,贴着喜庆春联,被压实的黄土地上有不少焦黑,乃是点燃鞭炮留下的痕迹。
稚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彼此玩闹,瞧马车驶进村子,一哄而散,却不免藏在角落,好奇看来。
有人甚至也是高鼻梁,碧眼睛,既有中原人的脸部轮廓,又有西域胡人的容貌特征。
混血儿。
孟婆知道,随着愈发靠近西域,这般景象便愈发不足为奇。
她打量了几眼大红灯笼,后唤来村长,询问了些西域之事。
许久不归,也不知西域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村长一五一十说了,孟婆微微颔首,给了赏钱,又弯腰跨进车厢,丫鬟架马,缓缓驶离村子。
村长稍显惊惧望着马车,知道孟婆估计是西域的人,不敢怠慢,一定要等马车离开视线,才肯离去。
孟婆习惯了他人对自己的恐惧忌惮,并未在意,只是想起什么,又撩开窗帘,回首望着村长,问:
“你们村这般喜庆,也是因为收到未明侯在明都大闹一番的好消息?”
村长微微一顿,神情稍显茫然看了孟婆一眼,而后才道:
“大人,今日是年关啊。”
此语好似重锤,忽的敲在孟婆心中,她美目浮现几分错愕。
“年关?”
“是,一年一度的节日,我们不会记错的,大人江湖中人,这等节日,本该团圆,却还要外出办事,唉……”
孟婆恍恍惚惚,不知何时,马车已经驶离了村子。
原来她与赵无眠分道扬镳,已有一月。
她习惯了他人对自己的恐惧忌惮,习惯了江湖的勾心斗角,蝇营苟利,也习惯了鲜血,杀人,尸体。
此刻却忽的不能习惯过年时,自己孤身在外,无法归家。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但家是哪里?
西域吗?
她在西域也没有亲人。
那家还能是哪里?
孟婆不知道。
她只觉寂寞。
马车之外,大雪飞扬,如同天底下所有的积雪都落了下来,沉默,又静谧。
孟婆也跟着沉默。
她忽的想写信。
给赵无眠写一封信,却又不知信中该说些什么。
她与赵无眠并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单纯想写信。
她撩开窗开,抬手接了一片雪花。
赵无眠在做什么呢?
赵无眠回到了京师,他策马迎着风雪,快步回到深宫,在太极殿前的白石广场,遥遥见到了提着裙摆,匆匆跑来接他的洛朝烟。
他们朝彼此奔去。
他将洛朝烟抱起,让她双腿腾空,在空中转圈。
周围宫女垂首侍立,一言不发,望着未明侯这般抱着当今天子。
两人笑着。
“刚好卡着年关的点回京,没骗你吧?”
洛朝烟嘻嘻笑道:
“再晚一天,可就是欺君之罪。”
“不会晚的。”
“为何?”
“若回不来,那我就会用轻功跑过来。”
“真的?”
“真的。”
洛朝烟笑得开心。
大雪飞扬,层层迭迭。
今天便是年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