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晚晴丹论、疏荷教女 (第2/2页)
与两个资质不佳的幼弟不同,作为康家独女,康令仪确是争气,早在一轮之前便就已然筑基。虽然叶品照旧低劣,不过总能得寿四甲子,足以令得张清苒与康大掌门宽慰十分了。
费疏荷是靠着其伯父费南応堆成山高的资粮,方才险险筑基的。
是以于修行一道上头,漫说考校同为真修的康令仪,便连康昌昭、康昌晏这两个修为颇低的幼子她都甚少指点。
是以今日费疏荷要与康令仪考校的,自是别样物什。
费晚晴二人甫一进门,便就见得费疏荷与几个女眷一同坐在一竹亭之中。这嫡母正端坐青玉案前,指间摩挲着一枚冰裂纹建盏。
光洁的案头上,正堆着三摞账册,分别用松烟墨写着“灵谷”、“法矿”、“庶务”字样。
册角磨损处皆用云锦仔细裱过,恰如费疏何治家之道:纵是边角微瑕,亦须妥帖周全。
“上月采买的二百石赤焰彘肉糜,现今库余几何?”费疏荷忽抬眼看向垂手侍立的康令仪。
少女模样的康令仪登时翻开庶务册第七卷,指尖划过朱砂批注轻声应道:“实存七十石,其中三十石经冰符镇着,专供丹房弟子们制淬体膏。余者前日送至灵膳堂中,是加了新伐的银桂熏着。”
亭外恰有细雨斜织,费疏荷鬓边衔珠步摇纹丝未动:“熏肉柴薪用哪种?”
“原该用苦楝木,但经管外门诸事的朱云生朱师兄却说今年虫灾,损了寒鸦山各家进献木料”康令仪从袖中抽出张明黄灵帛递上,
“女儿便按母亲教的应变条例,命人拆了旧年的辟邪桃符来用,灰烬正好撒进灵田防虫——账目记在庶务册副页第三行。”
费疏荷凝望笺纸上清秀小楷,忽见墨迹间洇开两团浅痕,不由微怔:“怎么,还曾哭过不成?”
康令仪闻得疑声耳尖微红,想了一阵才开腔言道:“那日下山调度桃符时,意外见得了辖内各家生民艰苦女儿便陪着洒了回泪。
但母亲放心,该拆的桃符却是未少,女儿只是在回宗过后,又请制符阁的师弟们绘了些,正要选个时候,交由下头人分派下去。”
费疏荷闻声与张清苒、袁夕月对视一眼,三女表情各异,心头却都笑起来了康令仪这慈悲心肠。
毕竟若说重明宗辖内各修行人家日子都算艰苦,那么整个秦国公府治下,又还有哪处能算桃源?
“还是见得少了、尚缺历练。”
此言过后,费疏荷准备的这番考校便算完满。康令仪见得玉儿将嫡母手中灵帛接过,即就朝后做个动作。
继而便有青衣婢捧着雨前茶进来,素瓷盏底沉着颗浑圆青李,恰是康令仪今日清早才腌制好的解郁果。
费疏荷以银签挑起青李轻嗅,李皮上细密的针眼赫然拼成“安”字,只觉康令仪将这手艺学得分毫不差,俏脸上即就生出了些满意之色。
要晓得,这等巧思看似无用,却是寻常贵家与贫家的区别所在。
银刀驸马沈灵枫骤成贵胄,便就不讲究这些,是以早年间连累得玄薇公主在背地里都遭其他世家嘲笑。
不过沈灵枫这破局办法却也直接,待得他晋为真人过后、针对其的奚落声便就几乎消弭干净,玄薇公主也得以扬眉吐气。
至于这银刀驸马现下已经彻底褪了身上那些寒酸味道、一应礼制却要比玄穹宫中那些教养嬷嬷还要掌握纯熟、只一味想要辽原妫家为首的大卫世家认同他的肖林沈家,已晋为望族家品,则就单纯是为后来之事了。
“管家之道不在锱铢必较。”费疏荷浅啜一口灵茶、着重言语一声,再发叮嘱:“只是需牢记得,掌事者心如明镜,照见毫厘却不伤情义便是。”
烛花哔剥炸响时,康令仪正用冰绡帕擦拭母亲指间沾的墨痕。
费疏荷垂眸望着那双肖似春薇的小手,忽然将身前建盏推至少女面前:“这月来做得不错,灵泉新涌的云腴,赏你浇那株蔫极了的素冠荷就是。”
这云腴乃是青菡院灵泉中最清的灵水,每一月才能得一捧,确是样极好的蕴养灵植之物,登时令得康令仪雀跃不已、脆声拜道:“多谢母亲。”
费疏荷笑着拉着康令仪在身侧坐下,温声言道:“此时考校已毕,不消这般规矩。”
后者到底是康家独女,又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费疏荷自是满意十分,不然也不需得耗费这么多心思教导。
至于费疏荷为何要教导康令仪这些管家之事,自是为了后者将来能有个好归宿。毕竟对于康令仪这类真丹难成的坤道而言,凭着家世觅一良缘,确是一十分划算之事。
这一点,已经挣得孺人诰命的费疏荷自是深有体会。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若有的选,那么实惠、体面便就都缺不得。
近来因了武宁侯夫人这头衔、又变得尊贵不少的费疏荷现下已为康令仪挑了不少人选,待得教好了后者这些管家之事,便就可放心大半、缓缓建功了。
这时候恰逢费晚晴迈步进来,因了其天资过人之故,她与费疏荷确是走得两条路子。便是一味认真修行,从来不理后者才言的这些冗杂事情。
不过二人虽然所修路径不同,但感情却还亲厚,见得费晚晴出关,费疏荷面上笑意还要浓上几分,不顾头顶细雨、即就快步出亭迎了出去。
“哎呀呀,忙着考校这丫头,确是把我家妹子冷落到了。”费疏荷挽着费晚晴一道入了亭中,过后便又笑问道:“如何?”
后者即刻会意,却未有多说什么,只是颔首轻点:“多谢姐姐、姐丈。”
费疏荷心头狂喜,但到底还需得在此时摆得大妇端庄架子,于是便只得强捺心情、悦声言道:“成了便好,这样我夫妇二人这些年也总算为族中做了些事情,外子晓得了,定也高兴十分。”
听得自家姐姐提起康大掌门,费晚晴便就又将目光再落在了康令仪身上,想了一阵,方才密声传音:“姐姐可是都已寻好了人家?”
“哪有这般快?边鄙地方,远离京畿,总难寻得合适的。”
见得费疏荷微微摇头,费晚晴便又言道:“既如此,不妨再多等些年头。妹妹观这丫头筑基年岁颇小,便算资质确是不佳,却也未必不能更进一步。便算得证假丹,却也不无可能。”
孰料费疏荷却是又摇了摇头,知道:“上次凤鸣州储前辈其子宴上,我便带这丫头一道去拜过。便算我家与戚家关系这般深厚,她都未有应声。这一时之间,倒是难寻得合适上修来做教导了。”
“哦,原是如此。”储嫣然作为左近殊为罕见的高阶女修,费晚晴便算常年苦修,却也对前者略有耳闻。
非但只是那结丹修为,便是其刚刚才晋为三阶的稼师造诣也值得人钦慕不已。听闻便连匡琉亭都要被馋得将其召入幕府、任作农垦校尉。
不过由此却也可见康令仪才智都只一般,不然怎么又会被储嫣然拒之门外?
“这样的话,却不晓得姐姐愿不愿等?”
“等什么?”
“待得妹妹此番回得凤鸣州结丹过后,便就收令仪这丫头做开山弟子吧。”
“哦!?”费疏荷面生喜色,嘴角一扬,继而又朝着张清苒言道:“妹妹看是如何?”
后者当即便要将应承之言脱口而出,只是话都滚到了喉头,却还是又发声言道:“回姐姐,还是任令仪自己做主吧,他自小主意便就颇正。”
康令仪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馅饼砸得有些蒙了,只是她还未答话,院内便就有门子与旁人的闲谈声传了进来、令得她皱起了眉头
“摘星楼主,动作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