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雪前风静 (第1/2页)
等刘羡开凿完第二段洧颍渠时,已是十月初冬。
随着通渠放水的工作最后完成,一年多的苦功终于结束。眼见渠水汩汩,波涛起伏,渐渐将河渠填满,民夫们翘首以待。而等河水流入最重要的石闸处,于事先挖掘的湖池处蓄水时,一切运转良好,刘羡终于宣布:水渠已成!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继而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感。辛劳已成为过去,一道由上万人心血凝聚的运河贯穿百里,这将是不会忘怀的荣誉。由此,他们为自己而纵声高呼,欢声雷动,场面经久不息。
当晚,刘羡用账上最后的钱粮,在阳翟办了一次大的庆功宴。席面算不上丰盛,不过是些莱菔、菇菌、豆腐、胡饼、鸡子、酱菜之类的膳食,再杀了百来只猪来熬汤。在高士眼中,这自然是不入流的席面,但胜在量大,在场的民夫都能吃饱。因此也就兴高采烈,无甚所求了。
但对于刘羡来说,这也代表着一段平和的时日结束了。
宴席上,李盛问刘羡道:“主公,洛阳的形势并不明朗,是否要再外延宕一段时日,继续坐观变化?”
刘羡对于这个问题深思已久,他微微摇首,道:“我在洛阳外已经盘旋了近一年半的时间,身为司隶校尉,不可能总是不入朝,还是要回去一趟的。”
通过和妻子、刘琨还有司马乂等人的往来信件,刘羡对于这段时间的洛阳政局,依然有所了解。
随着河间王的再三示弱,刘沈的平蜀大军起程入关,原本日趋紧张的局势变得平缓。似乎在大司马府这一通高超的政治手段面前,李含与河间王已然束手无策,只能任凭齐王宰割。而在过去一年内,洛阳发生的种种舆论风波,此时似乎也都偃旗息鼓,好似从未发生过。
郗鉴对此的态度是乐观的,他道:“虽说这一年来,大司马频频遇挫。但若是真能借着平蜀的机会,将两王矛盾化于无形,那也算是一大功绩,国家幸事了。”
傅畅却不赞同,说:“依我看啊,河间王只是暂时示弱罢了。大概是前些年关中大乱,还没有缓过元气来,只要把这一波熬过去,他把潼关和阳安关一锁,朝廷能奈他何?”
两人闲聊了几句,都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但大体都同意,河间王至少不会在今年动兵。
但刘羡却心如明镜,他带人亲自去往过河东,有自己的判断。根据关中的种种动员情景来看,河间王已调动大军,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种状况,是绝不可能半途而废的。
而在这个时间节点,李含却应诏入洛示弱,这并不是河间王畏战的表现。反而恰恰说明了,关中大军的调动已经进入了关键阶段,不过是要给大司马府以最后的迷惑罢了。
因此,刘羡心想:此次重返洛阳,或许应该给司马冏提个醒,不至于让河间王一击得手才是。只有等齐王与河间王两方相持不下,难分难舍之际,才有自己发挥的空间。
他又将目光看向在宴席上欢宴的流民,不由记起张方在新安对自己的恐吓,心中略有感伤:大战不可避免,希望这一次的战事,不至于对百姓有太多伤亡吧。
次日,刘羡收拾行装,正式向洛阳返程。返程路上,车马粼粼,地面几无青草,时常有一阵风突然自西向东横贯而来,立刻卷起好几丈高的落叶与尘土,再打在行人衣物上,沙沙作响。身侧的大河浑浊涌动,山野间的树梢光秃秃,更显得天空灰茫茫无边无际,既看不见太阳,也没有阴云,显得无精打采的样子。
熟悉气候的人知道,一般这种无阳无云仅有大风的死寂天气,是降雪的前兆。再过一月,等到大地冻结,河水生冰,就是骑兵们最欢喜的日子,这意味着他们将在坚实的大地上来回纵横,所向披靡。
等大风稍稍停歇,一行人走过熟悉的邙山山道,就再度看到洛阳城了。
在经历了一年的休养后,洛阳城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街道上车水马龙,商人络绎不绝,集市人潮涌动,洛水南岸的码头货物更是堆积如山。即使在气温已显得冰寒的天气里,人们依旧忙得热火朝天,哪怕讨价还价,口中都带着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气,似乎什么都不会让这里的热闹结束似的。
不过在这样一个权贵如云的地方,当刘羡的车驾打出司隶府的旗帜时,依旧引起了一阵轰动。几乎不需要任何言语,街道上的人们便纷纷避让开来,给刘羡让出一条道路。倒有一些好事的孩童追在车驾后面,追着喊道:“刘卧虎,胆第一!行县千里,杀奸擒王,剑无敌!”
刘羡闻言,略有失笑,一旁的傅畅则道:“看来明公您逼迫西阳王的消息,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大家都畏公如虎啊!”
“这是好事。”刘羡稍稍拉起车帘,随后又放下,说道:“每次回洛阳,最让我的头疼的,就是洛阳的人情往来,真是不胜其扰啊!经过这么一件事,我估计能清净不少。”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您是去司隶府,还是……”
“先去松滋公府吧,走了一日,我有些倦了,先在公府内歇一夜,明日再去司隶府。你们也回家里好好歇歇,等过个两日,我们再回司隶府。到时候,你和士龙把这次修渠的钱粮用工列个明细出来,列好了,我再去拜见骠骑将军和大司马,这件事也就算是交差了。”
虽说局势明松实紧,但事情并不是急在这一两日。而且,要想成功实现自己重新领兵的目标,就要先隐藏自己的意图,否则表现得太过急躁,一旦让人看破,目标也就难以实现了。
因此,刘羡打算先稍作歇息,调整两日,再去面见司马冏。
于是有家属的幕僚都各自回家,还跟随刘羡的,便剩下李盛、诸葛延、孟讨、郭默、毛宝几人。郭默和毛宝还是第一次来到洛阳,更是第一次闯进公爵府,无论两人性情是动是静,年龄是大是小,都忍不住四处打量,口中啧啧称奇。刘羡看了好笑,便给他们预支了一笔钱,让他们下午置办些自己的生活用具。
在府内用热水汤沐,换了身衣裳,继而在火盆旁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刘羡大感神清气爽,问看家的侍卫道:“夫人去哪儿了?”
侍卫答道:“夫人现在在安乐公府,她得知您回来了,刚刚才派人来传信,让您晚上去那边用膳。”
“喔,这样啊,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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