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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落实新政策,大哥进工商

第168章 落实新政策,大哥进工商 (第2/2页)

他猛地夹起一大块油亮的五花肉,狠狠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用力地咀嚼着,仿佛咀嚼着十年离索的辛酸和此刻失而复得的甘甜。
  
  酱香、肉香和肥腴的油脂感在口腔爆炸开来,那是一种属于家乡、属于记忆、属于骨血的慰藉。
  
  他端起青稞酒:“老四、魏老师,哥先敬你们一杯。”
  
  “我不跟你们说见外话,可有啥咱得说啥,我得多谢你们两口子收留我们这一大家子!”
  
  钱进一把将杯子放回桌子上:“大哥,你说你还没有喝酒……”
  
  “你大哥是实在话,”马红霞也恳切的说,“四兄弟,我们这次回去说了在城里的经历,知青老朋友们起初以为我们是编故事给他们听哩。”
  
  “一直到我们办完了手续要走了,还有人以为你大哥吹牛。”
  
  “了解你大哥脾气的人知道他从不吹牛,对于我们的经历,他们羡慕坏了,他们羡慕什么?羡慕的就是城里兄弟能收留下乡的兄长呀!”
  
  钱进摆手:“不说这个了,嫂子,我跟我哥要喝酒了。”
  
  钱程不是矫情的人。
  
  他抹了把嘴唇说:“好,大哥不说了,刚才这句就是最后一句了。”
  
  “来,喝酒!”
  
  大人喝酒,小孩胡吃海塞。
  
  吃完了魏清欢去打开电视,四个孩子搂着狗,缩在沙发里聚精会神的看电视。
  
  马红霞偶然间扭头看到这一幕。
  
  她自己却是眼圈一红。
  
  钱程说的很对。
  
  这一切让她也感觉如梦似幻的。
  
  钱进摸出半包牡丹,抽出一支递给钱程。
  
  火柴“嗤啦”一声擦亮,火苗跳跃,点燃了烟卷,也映亮了大哥写满风霜的脸孔。
  
  钱程深吸一口,辛辣的烟气入肺,缓缓吐出几缕灰白的烟雾:“还是牡丹烟香啊。”
  
  他看向钱进:“你不来一口?”
  
  钱进摇摇头,看着烟雾在冰冷的窗户上撞散消失:“大哥,现在你回来了,往后有啥打算?”
  
  钱程狠狠嘬了一口烟,闷闷地说:“能咋打算?”
  
  他苦笑着,下巴朝正端着碗热汤圆哄钱红的马红霞努了努:
  
  “我跟你嫂子都能吃苦,这些日子我俩也寻思了,我们没技术,没单位,成分还挂着——最后能出把子力气就不错了。”
  
  “不过上趟过来,我看见你们街道的劳动突击队不赖,你说我能不能挂你们街道去你队里干?”
  
  他声音低沉下去,“你干着领导,别为难,要是……”
  
  “这个为难什么?”钱进哑然失笑。
  
  马红霞回过头来说:“其实,昨天我们刚住下的时候,我们街道办去了一位领导,他查看了我俩的情况,然后他说过了年,可以给安排去搬运队扛大包。”
  
  “我寻思也好,好歹算个工分,能糊口。”
  
  她的目光望向屋角那些被生活磨去了棱角的家具,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沉重:
  
  “我是外地人,你大哥也算是半个外地农民了,我们能把户口落下,有口热乎饭吃,能让娃们安稳念书,就知足了。”
  
  钱进摆摆手:“你没跟那个领导提我的名字?”
  
  马红霞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寻思提一提,但你哥怕给你惹麻烦。”
  
  “他说,你现在看着风光,其实单位里有大领导、街道上还有主任,你要是……”
  
  “红霞!”钱程呵斥她。
  
  马红霞不说话了。
  
  钱进说道:“劳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要是实在没有合适我大哥的活,我也愿意让他去扛大包。”
  
  “小魏老师在信里说过吧?我就是从甲港码头上干起来的。”
  
  “但是,现在有别的出路。”
  
  钱程精神振奋:“到街道上来干突击队?”
  
  钱进摇摇头,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但每一句话都清晰而有力:
  
  “大哥,你是咱们海滨钱家的嫡长子,咱钱家以前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
  
  他顿了顿,给了钱程消化时间。
  
  钱程抽着烟,眯起了眼睛:“我确实清楚,旧社会咱钱家都是买卖人、生意人,甚至可以说是,资本家。”
  
  “往上数三代,继续往上数,咱钱家都是海滨城里头有名的买卖人。”
  
  “我听爷爷说,咱三世祖在光绪皇帝刚登基那会,就开了‘福盛祥’绸缎庄、置办了好几艘远洋船。”
  
  “再往前数,钱家以钱庄开始立业,到了咱爷爷的时候还跟人合伙办起了银行。咱爹虽然接手晚,可公私合营前,也是管着五六个门面、上百个伙计的体面掌柜!”
  
  这话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猝不及防地劈在马红霞的头顶。
  
  这淳朴的乡下妇女瞬间僵住了,她惊恐的看向自家男人问道:“他爹,是真的吗?你你,你家不是富农吗?”
  
  钱程夹着半截烟头的手指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燃烧的烟灰簌簌飘落在他那条洗得发白的旧劳动布裤子上。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老四说的是真的,可我家的富农也是真的。”
  
  “我家祖上就没出过压榨穷人的掌柜,以前在城里口碑很好。后来建国了,我家也是政府表彰过的企业家。”
  
  “后来我去你们那里插队,是我父亲太谨慎,他为人很有前瞻性,看到了一些动荡不安的情况,就提前把我们兄弟姐妹都送走了。”
  
  魏雄图将一张报纸交给马红霞:“嫂子,别担心,过去的都过去了,政策变了。”
  
  马红霞不识字,钱家接过报纸递给了大哥:
  
  “你是家里老大,这身份,这牌子,是能‘落实’的!”
  
  他迎着钱程惊疑不定的目光,清晰地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念头:
  
  “看看这个报纸的头条,‘要落实原工商业者的政策,钱要用起来,人要用起来,要发挥原工商业者的作用’,你不明白吗?”
  
  钱程仔细的看报道,看了一遍又一遍。
  
  钱家说道:“街道办那边我去递话,盖章子走程序,按照政策你有机会去工商局报到!”
  
  “我记得你是高中毕业,这个文化水平够用了,到时候你脑袋活络点,踏实肯干好好上班,我再给你帮帮忙,用不了两年,估计能干个管一片的‘市管员’,那样就稳了!”
  
  钱进并不知道历史上关于“落实原工商业者政策”是怎么执行的。
  
  但他现在算是半个体制内人物,然后身边有许多体制内的朋友和熟人。
  
  这样他拥有了很强的政策解读能力。
  
  而根据他和身边人解读这条政策的结果,就是要让有经商经验和能力的人在政策回暖后发挥所长,其中一项重要内容是“发还部分财产”和“适当安排工作”。
  
  魏香米跟他说,一旦能认证为原工商业者,那么进入工商系统从事市场管理工作是常见途径。
  
  钱程却没有这个能力。
  
  他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钉在藤椅上。
  
  等到那支早已忘记吸的烟头在指间灼痛了他,他才如梦初醒般猛地甩掉。
  
  一缕烟灰飘散。
  
  巨大的震惊如同寒潮,瞬间冻结了他刚刚被烟火暖热的四肢百骸。
  
  “工……工商局?”他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嗓子竟然有些沙哑。
  
  “老四,你说我?我能进工商局上班?干那种管人管事的体面差事?”
  
  他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诞不经的笑话,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眼神却慌乱地扫过墙上那幅印着领袖像的新年画,又转回到钱进脸上。
  
  那眼神复杂得高等算数。
  
  希冀、向往、巨大的难以置信,最终被一种更深沉、更根深蒂固的恐惧覆盖:
  
  “老四,兄弟之间是信得过的,可是这政策——这话、这话能乱说吗?”
  
  他几乎是凑到钱进耳根边进行了急促而惶恐地耳语,呼吸里还带着浓重的烟油味:
  
  “原工商业者!私方人员!我跟你说,要我选,我还是想去扛大包,说实话吧,我不敢信这个!”
  
  他因恐惧而微微喘息,指关节捏着藤椅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我要是顶着这个‘原工商业者后人’的牌子,大摇大摆进了工商局门里,万一哪天风头一变……”
  
  他不敢说下去,恐慌地摇着头:
  
  “我这辈子认命了,可你嫂子,你侄子侄女,刚看到点亮啊老四!哥不能、不能再把他们往危险边上靠!不能啊!”
  
  厨房那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锅碗轻碰的响动。
  
  钱程又说:“我过去洗把脸,唉,我现在脑子全乱了。”
  
  魏清欢端着一个洗好的搪瓷盆子,慢悠悠地从厨房踱了出来:
  
  “大哥、老哥,都过来吃点枇杷,这是三哥从他那里邮寄过来的,现在也就他那里还有新鲜水果了。”
  
  刚才客厅里那短暂而激烈的低语,她显然无意间捕捉到了几句关键。
  
  她瞥了一眼脊背微微弓起像是承受着无形重压的钱程,拿起暖水瓶又重新给他倒了一杯茶。
  
  等钱程洗脸回来,她把茶杯和枇杷一起递了上去。
  
  热气袅袅升腾,茶香扑鼻,果香清晰。
  
  钱程心情顿时好转。
  
  魏清欢等他喝了茶水才说道:“大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担心历史会走回头路嘛。”
  
  “但上个月刚开了大会,我们学校全体教职工详细的学习了大会精神,所以我对此的了解应该比你多。”
  
  “这场大会是定调开新篇,全国不管大报小报,所有报纸上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努力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
  
  钱程舔了舔嘴唇。
  
  钱进又说道:“前些天我们单位内部也组织学习最新传达,关于‘落实政策’这部分,口径非常清晰。”
  
  “尤其是对待像咱们家这种情况,文件中明确指出:原工商业者经过社会主义改造,已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其具备的企业管理经验和经商才能,是国家和社会的财富。”
  
  他站起来几乎是俯视着哥哥,摆出了官姿态、拿出了官腔。
  
  他的语气加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和权威感:
  
  “你担心政策反复?但现在的核心论调是:剥削阶级作为阶级已经消灭。”
  
  “作为钱家子弟,我们是新中国培养的劳动者。”
  
  “让你凭着‘原工商业者继承人’的身份进入工商局,是国家要告诉咱们这样的商人子弟,劳动不分高低,贡献会被认可,我们的路,我们的子女的路,是宽阔的,是光明的!”
  
  钱程猛地抬起头看他。
  
  这一刻站在他眼前的不再是那个他一只手拎着坐飞机玩的弟弟,不再是那个当跟屁虫跟在他身后让他带着去赶海去抓蚂蚱捕蜻蜓的小老弟。
  
  这是钱家的新一代当家人!
  
  他缓缓的点头:“说实话,我现在胆子很小了。”
  
  “我本事也小,这些年在乡下我一个劲往土疙瘩里钻,只图一个安稳踏实。”
  
  “所以我不懂什么报纸看不懂国家政策,不过毕竟念过高中,好赖话能听懂。”
  
  “老四你说我该怎么办那我就去怎么办,要是能进入工商单位,我肯定拼了命的老老实实干活!”
  
  钱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伸出手,用厚实有力的手掌轻轻按在了大哥的肩膀。
  
  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恐惧又或者因为其他情绪,钱程的肩膀剧烈颤抖。
  
  但钱进的手掌很温热也很稳当。
  
  钱程深吸几口气,随着一杯热茶喝完,他的身躯便稳定下来。
  
  这样钱进拍了拍他肩膀说:“我嫂子会缝纫,让她进我们街道的服装厂。”
  
  “大哥你得进工商单位里上班,以后我还得指望你这边办很多事。”
  
  钱程不再犹豫不再恐慌:“那咱什么时候开始办手续?我知道你大小是个干部,可这事能成吗?”
  
  钱进很有信心的点头。
  
  政策刚刚开始执行。
  
  胆大者先享受政策。
  
  钱程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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