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裴德谷落网 (第2/2页)
正在聊天的两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顿时骇得面色煞白。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笼中僵死的老鼠。
“这这.”
年轻差役吓得后退一步,脸上那点不耐烦早已被惊骇取代:“毒、有毒!真他娘的有毒!”
“你在这守着,我去禀报王公!”
年长差役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
就在不远处的值房内,王安石正凝神批阅公文,忽闻门外急促脚步声。
“王公,出事了!”
那名年长差役急声道:“方才有人欲在饮食中下毒,我等按您训诫,以鼠试之,那老鼠顷刻即死!”
王安石闻言,面色骤然寒如冰霜。
他手中毛笔“啪”一声拍在案上,墨汁溅染了衣袍也浑然不顾。
“竟真敢将手伸到开封府里行此灭口勾当!”
他豁然起身,吩咐道:“先带我去看,随后我再去禀报包公。”
王安石随差役疾步来到那间房里,他俯身仔细查验了竹笼中僵死的灰鼠。
“好胆!”他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
他即刻转身,直奔包拯所在的正堂。
包拯正与几位属官商议公务,见王安石神色冷峻、衣袍沾墨疾步而来,心知必有重大变故,便挥手屏退了左右。
“包公!”
王安石声音压得极低:“贼人已按捺不住,毒手伸入府衙之内了!”
他迅速将试毒之事禀明。
包拯听罢,花白的须眉骤然扬起。
“竟真视王法如无物!介甫,你意如何?”
“事急矣!”王安石斩钉截铁道,“请包公即刻下令,封锁府衙所有出口,许进不许出!凡今日当值之胥吏、杂役,一应拘于原地,不得妄动!重点彻查厨灶、送饭一应人等及其交接环节!此乃瓮中捉鳖之良机,迟则生变!”
包拯毫不迟疑,道:“你所言之事即刻执行!本府予你全权,一应人手随你调遣,务必揪出此獠!”
“遵命!”
王安石转身大步而出,开始进行安排。
霎时间,开封府衙内气氛骤紧。
沉重的府门隆隆关闭,甲士持刃肃立,封锁各处通道。
官员、胥吏、差役皆被喝令滞留原处,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空气中弥漫着恐慌情绪。
王安石雷厉风行,首先直扑厨房。
所有厨工、伙夫被即刻控制,他亲自监督,将经手过那碗粥的所有人从淘米、生火、熬煮到分装的人,逐一隔离讯问。
很快,审讯的焦点又聚焦到负责传递食盒的老吏身上。
那老吏已被拘于偏室半天了,面如土色,浑身筛糠般颤抖。
王安石到了之后,看他这模样却并不急于喝问,只将那只死鼠和毒粥重重放在他面前。
“还温着呢?饿不饿?喝一口吧。”
老吏一见这些事物,心理防线瞬间崩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王、王公饶命!小人是被迫的!是、是那‘崔干办’他逼小人做的!他给了小人一包药粉,说事成之后有重金酬谢小人鬼迷心窍,小人罪该万死啊!”
他涕泪横流着将如何被买通,如何下毒的经过和盘托出。
王安石冷眼看着,命书记官详细记录画押。
取得口供后,他立即下令:“请求皇城司协助,全城缉拿这个‘崔干办’。”
黄昏。
枢密院承旨司内,裴德谷枯坐于自己的值房中。
窗外日影一点点西斜,将他的影子跟着拉得细长。
案头堆积的文书他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手指就这么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权当自己给自己计时。
裴德谷从未感到如此煎熬。
崔干办那边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无消息传回。
这种全然失控的未知,让他感到极其地无所适从,他有几次忍耐不住起身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廊外的动静,每一次脚步声都让他心头一紧,但每一次都只是寻常胥吏经过,并不是有消息传来。
胡思乱想时,他甚至开始想下毒的吃食到底送没送进去?莫非是中午过点了,晚上才送?那个该死的账房现在到底死了没有?
种种猜测在他脑中翻腾,交织成一张网。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声的煎熬逼得喘不过气,准备收拾东西提前下值,回家再图打探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值房的门被“哐”地一声从外推开,力道之大,全然不合枢密院规矩!
裴德谷骇得浑身一颤,猛地抬头。
只见门外站着数人,为首的竟是一位身着内侍省袍服,面皮白净的年轻宦官。
其人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冷厉气势。
裴德谷认得这年轻内侍,这是皇城司提举冰井务的李宪。
此人虽年轻,却是在去年官家从不豫中恢复过来之后,皇城司那场大换血里迅速崛起的狠角色,以手段果决、不徇情面著称。
冰井务司侦缉、刑狱,权柄极重,闲的没事绝不会出现在枢密院这等地方。
他身后跟着两名身材高大,眼神漠然的皇城司亲从官,手里按着刀柄。
裴德谷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冰冷的恐惧从尾巴骨沿着脊椎急速攀升.
他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手在案下死死攥紧,指甲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维持最后一丝镇定。
随后,他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僵硬难看的笑容,声音干巴巴地开口道:“李提举?何事劳动大驾光临敝处?可是官家有何旨意?”
李宪并不答话,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值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裴德谷几乎无法呼吸。
过了片刻,李宪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却字字如冰锥般刺入裴德谷的耳中。
“裴承旨,不必故作镇定了,你让裴福去找的那个‘崔干办’我刚在水牢里见了。”
李宪很坏,他故意顿了顿,欣赏了一下裴德谷瞬间煞白的脸色,才继续道。
“你猜怎么着?他倒是爽快人,还没来得及多上点手段,就什么都说了。”
裴德谷的血压瞬间就上来了,只觉得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眼前一阵发黑,双耳嗡嗡作响,李宪后面说的话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浑身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又猛地涌回,冲得他头晕目眩,四肢冰凉。
两个皇城司亲从官一左一右架着已经没有行动能力的他,就这么走出了枢密院承旨司,引得无数枢密院官员、胥吏侧目。
直到离开枢密院,裴德谷才恢复了点力气,他努力回头望向枢密院的大门。
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他妄图攀附的富贵,都在这一刻,随着那只毙命的老鼠,彻底化为齑粉。
随后,裴德谷被押着上了皇城司的马车,这辆马车载着他驶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