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讨了公道分了家 (第1/2页)
公社党委书记康民下乡检查农业生产,三喜子和索老歪陪着走了两个生产小队。临近中午,他们路过小学校连着中心道的路口时,艾育梅拿着一本书,从一群蜂拥四散的小学生里走出来。
“艾老师下班啦?”康民跟她打招呼。
“哟,是康书记呀!又下乡啦?”艾育梅应承道。
“前天我上小孤山,还和你爹说起你呢!我正好有事想找你,公社机关食堂现在急缺人手,我想把你借调去,编制暂时留在教育口,就中午一顿饭,不用按时坐班,也不怎么累,这样对照顾你这双身板和将来的孩子也能腾出时间,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不等艾育梅回应,三喜子翘了翘大拇指:“康书记你可选对人了,我侄媳妇做饭菜那真是一流的。”艾育梅微笑一下:“行是行,就怕做不好啊!”三喜子说:“我觉得你很适合,康书记会看人用人呐!”康民说:“你跟家里商量一下,要行就尽快到公社食堂报到。”
艾育梅回家把康书记的想法跟黄士魁学说了一遍:“人家大书记让我到公社机关食堂工作,你看我是去还是不去呀?”黄士魁分析说:“去和不去都有利弊。从远近来说,你在咱大队小学教书离家近便,在公社上班离家稍微远些;从轻重来说,在学校教书带班级比较累,在公社食堂帮着管中午一顿饭比较自由。既然人家那么大的书记瞧得起咱,不去也不好。我看你还是去吧,反正说借调,不行再回来呗!”
有了黄士魁的支持,艾育梅第二天就到红原公社机关食堂上班,每天步行往返公社好几里路并不觉得辛苦,工作干得也好,很得大师傅的赏识。
黄士魁对她来回上下班徒步走有些不放心,看见公社卫生院的雍和每天上下班骑着大金鹿自行车,心里忽然就有了主意。他找到雍和说:“雍叔,我看你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啊?”雍和说:“是啊,想借自行车吗?借车尽管说,我那大金鹿老抗造了!”黄士魁说:“我不借车,我是想,雍叔能不能方便时顺道带一带艾育梅,我怕她过于辛苦。”雍和爽快地应下:“好说,好说,就是行个方便嘛,没关系。打明个儿起,就让育梅在南村口等我。”
然而搭车仅仅半个月,艾育梅却因此蒙受了一场冤屈。
二禄见雍和经常让艾育梅搭方便,内心生出一条坏主意。他晃荡着水蛇腰来到老宅,神秘兮兮地对老憨两口子说:“我看,你们别让她上班了。”春心说:“你看你,进屋当啷一榔头,不着头不着尾的,你这话是啥意思呀?”二禄一呲有些发黄的大板牙,抿了抿厚嘴唇子:“漂亮女人招风,时间一长准出事儿。”春心白愣一眼:“没影的事儿可别乱说呀!”老憨却探问:“你把话再说明白点儿,到底是咋回事?我看你是话里有话呀!”
二禄梗了梗角瓜脑袋,挤了挤三角眼,小声说:“我看见,育梅上班坐雍和的自行车。”春心说:“雍和在公社卫生院上班,育梅在公社食堂上班,是顺路搭脚,论起来,育梅还管雍和叫叔呢!”二禄摇摇头说:“不那么简单,我看这里边准没好事儿。你看育梅年轻漂亮,人家平白无故的凭啥带着她?我看见他俩用一个自行车,育梅搂着雍和的后腰,都贴一起了,你们说这正常吗?”春心一脸狐疑:“你不是叭瞎吧?”二禄说:“咱是一家人,我能骗你们嘛?不信你们留心点儿自己看看,准能看出门道。”老憨粗鲁地骂了一句脏话:“看不出她还有这一手,这还了得,得管管她。”二禄帮着出主意:“你们得策略一点儿,这捉贼捉赃,捉奸捉双,等哪天你们到罗锅桥上等着,她下班回来准碰上。”
二禄走了,春心对老憨说:“咱先别言语,先让育梅别上班,看她能不能依咱,要依咱,事情就了了。再有,二哥的话不可全信,咱自己长点儿心眼儿。要说育梅有那路事儿,我可信不实。”
吃过晚饭,老两口到西屋,春心对儿媳说:“育梅,你是个懂事儿的人,你上班挣了钱月月都往我这交,我心里有数。可我觉得这上班也没啥意思,多累呀!一开始在咱小学校教书还算离家近,现在借调到公社食堂离家就远了。你看人家让你上哪就上哪,让你干啥就干啥,多不自由,还是在家好。”老憨闷声闷气地说:“女人在外边抛头露面,不好。”黄士魁说:“你们是不是不同意育梅上班呀?”老两口异口同声:“是,是,是这意思。”艾育梅说:“能有这份工作多不容易,我舍不得丢下。”春心和老憨对视一眼,脸子都拉拉下来,回了东屋。
老两口不甘心,第二天上午去了趟红原公社,找到书记办公室。
康民正在看报纸,见有人进来,仔细打量一下:“你们两个是?”春心首先自报家门:“书记同志,我是孟家窝棚的,我叫杜春心,这是我老伴老憨。”老憨脸上堆出僵硬的笑:“领导同志,我是长青大队的,我俩是两口子,我叫黄得财。”康民问:“你们来是有事儿吧?”
老憨捅了一下杜春心,让她说话。春心问艾育梅在公社食堂干得咋样,康民说挺好的,问怎么了,春心吞吞吐吐地说:“没,没怎么,我们想,想求你把她工作辞了。”康民说:“好端端的,为啥要辞她?”春心说:“一个女人家上班不把握,我们担心。”康民站起身说:“看你们说的多离谱,天底下女人上班的多着呢。啊,按照你们的说法,那女人就得乖乖在家伺候男人?啊,凡是女人上班都会有啥问题?”
碰了钉子,老憨和春心都低头沉默了。
康民绷紧了脸子:“可笑!”又大声重重地说,“太可笑了!你们真是愚……”他想到了“愚蠢、愚昧、愚顽”这几个词,但是不足以表达自己的评价,觉得用一个“愚”字更准确,接着说,“你们就是愚呀!太愚了!”老憨看看春心,小声问:“说咱愚,愚是啥意思?”春心低声说:“说咱愚,就是说咱脑瓜不开窍。”康民说:“你们的思想也太落后了,都啥年月了,还不让女人上班,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来扯后腿,这是阻碍小艾同志干革命事业嘛!行了行了,你们都回去,别在这方面犯糊涂了!”老憨和春心大眼瞪小眼,都没了话,只好默默退了出来。
暮色初来,大地暗淡了,有两只鸭子忘记了归巢,还在大礼堂南边火燎沟的一小片水域游动,时而寻觅食物,时而梳理羽毛,荡漾的水波把倒映的景物晃碎了。
雍和骑着大金鹿自行车,驮着腆着肚子的艾育梅刚刚上了罗锅桥,就听一声断喝:“站住!”雍和急忙用脚叉在桥面上,笑嘻嘻地问:“四哥,咋地了?”老憨怒气冲冲:“你干的好事?”艾育梅从后座上下来,还没等问清是咋回事,老憨已经扯住雍和的脖领子:“我让你勾引育梅,妈了个巴子的,我今天给你点儿颜色看看。”雍和一梗脖子:“四哥,咱屯中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可别血口喷人!”春心拽住老憨:“你有事儿说事儿,扯人家脖领子干啥?”雍和生了气:“你们这是没事儿找事儿,我可跟你这憨人扯不起!”他挣脱开,骑上自行车下了桥。
老憨指着艾育梅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天天坐人家自行车,你说你都给人家啥好处了?”艾育梅这才彻底明白,原来公公是怀疑自己跟了别人,忙反驳说:“我坐他自行车咋了?我们啥关系也没有,你们不能诬陷我!”
老憨拽住了艾育梅的大辫子,把她拖倒在桥上,一边用大头鞋踢一边骂:“我让你嘴硬,你个骚货,我看你还跟不跟别人?”艾育梅吓坏了,哭道:“你们是想往死里逼我呀!”老憨骂道:“你拿死吓唬谁,像你这样不要脸的,死了干净!”艾育梅坐在地上委屈地哭泣,春心给了老憨一巴掌:“死鬼,有话说话你踢儿媳妇干啥!你没看她有身孕吗?”
罗锅桥离长青二队不远,吵嚷声把一些社员吸引过来。张铁嘴儿和姚老美最先赶到,把老憨拽住了。黄士魁闻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来,气喘吁吁地问:“你们这是干啥?”老憨指着艾育梅,高声说道:“干啥?你媳妇跟人搞破鞋,给你戴绿帽子啦!”黄士魁说:“爹,这可不是随便说的,谁看见了?谁抓住了?”老憨说:“没有鱼下锅,咋会出腥味?没有那事儿,人家咋会说闲话?”
三喜子从人群后挤进来:“谁这么缺德扯老婆舌,老憨你今天必须得把这个人递出来,我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坏。”老憨只好把二哥说出来,三喜子埋怨道:“哎呀,你咋这么糊涂呢?二毛驴子是啥人你们不清楚哇?他的话你们也信?”老憨还是疑惑:“她为啥总坐人家自行车?”三喜子说:“我看你们都想歪歪了!怎么的,坐人家自行车就说明有事儿呀,糊涂!”黄士魁说:“爹你听我说,育梅坐人家自行车这事儿是我求的人家,真的啥事儿都没有。”春心揪住老憨:“死鬼,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给人家雍和赔个不是?”说完拉了老憨就走。
艾育梅没有过东屋去吃晚饭,黄士魁将饭菜给端了过来。她草草地垫巴了几口就放下了,黄士魁叹了口气劝道:“你千万别把闷气堵在胸口里,气大伤身。”艾育梅说:“你说我招谁惹谁了,这么埋汰我!知道的说不怨我,不知道的说不上咋想呢?”黄士魁劝慰:“咱自己脚正不怕鞋歪,身正不怕影斜,谁愿意说啥说啥,真的假不了,假的安不牢。”艾育梅说:“脸皮撕破了,这以后咋还能在一块儿过?你跟爹妈说,咱分家另过吧!”
黄士魁有些为难,皱起愁眉。艾育梅抬高了声调,故意让东屋听见:“你要不分家,我就不跟你过了。”黄士魁压制道:“你也消停点儿吧,分啥家?”艾育梅叫问:“分不分?”黄士魁顶嘴:“不分!”艾育梅吼叫:“那好,你自己搂枕头过吧!”说完往外就走。
一听闹分家,老憨在东屋气得暴跳如雷,吓得参差不齐的几个儿女躲在一旁,不知所措。老憨向门口一冲一冲地过来,被春心挡住,骂道:“你这惹事儿的根苗,你不作死两口子不消停是不是?”老憨气得直喘粗气:“你看这才几天翅膀就硬了,还闹分家呢!”猛的挣脱开,到西屋看黄士魁傻傻坐着,返身追到院子里,可艾育梅已经跑没了影。春心急忙喊魁子:“你还愣着干啥?快看看你媳妇上哪儿去了!”
大队烘炉是大礼堂西山墙空地接出的厦屋,厦屋西边还有个一人高一庹宽的拴马桩,从敞开的房门,时常能看见张嘎咕帮着生火、封火、添煤、拉风箱的身影,也时常能听见金榆弄出的叮叮当当打铁声,十八磅的大锤随着小锤的节奏上下飞舞,把火红的钢棍砸成马蹄形,扔回烘炉时夹出一个烧得通红、冒着火星的马蹄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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