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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争辩

第三十六章 争辩 (第2/2页)

钱老牤躺在大门前,方才只是来了个狗呛雪,本来就没多大伤,见黄士清手持大棒子向他走来,吓得噌一下腾跳起来,躲到了鬼子漏身后,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艾育梅跟着给他报信儿的闻大呱嗒赶到时,鬼子漏还跟黄士魁理论:“钱老牤让二老狠给糟害够呛,总得有个说法吧。”黄士魁指着钱老牤,怒问:“咋地?想讹人吗?他跳得像个猴子似的,伤在哪呢?”鬼子漏还在理论:“那咱得说道说道,他动手就是不对嘛!”黄士魁说:“咋地?还想辩论?那就辩一辩谁做了多少亏心事。”
  
  金书山怕黄士魁给鬼子漏揭丑,忙出来解围:“黄大哥,别把话扯远了,牤子也没大事儿,就算了。”钱老牤心不甘:“把我摔够呛,不能就这么算了!”正在吵吵,钱大算盘拽住他就走:“还嫌事儿小咋地,赶紧走吧!”
  
  人们散了,闻大呱嗒凑到黄士魁跟前夸道:“哎妈呀,真是鬼怕恶人!大姐夫你真行,把他们都给震住了。”黄士魁只是笑笑作答,艾育梅担心孩子快醒了,让黄士魁先回,闻大呱嗒看着黄士魁西去的背影说:“大姐夫走道就是快,两个胳膊往胯骨后一晃,走起来像小跑。”艾育梅撇嘴一笑:“他走道那姿势,难看!”
  
  一时间,辩论的场面出现在生产队甚至一些家庭里。黄士清夫妻就因观点不同闹了矛盾,围绕“人不孤”是不是正义的,各执一词,辩来辩去两口子辩出了仇,潘桃自己做饭自己吃,黄士清只好到母亲那屋讨口饭吃。晚上睡觉时,睡觉时一个睡炕头一个睡炕梢,炕中间放一张饭桌相隔,谁也不准过界。
  
  这天早晨,两人没吃早饭就横眉相向,激烈辩论上了。潘桃摔盘子丢碗,激怒了黄士清,见一巴掌打过来,她一仰身躲了过去,巴掌又抡过来时,她吓得跑向屋外。
  
  黄士清光着秃头,不依不饶地在后面紧追,跑进大队部院子。见潘桃情急之下跳上露天戏台,他也一个健步跃上去,和媳妇扭打在一起,搅得土台浮雪飞扬。他扯住媳妇的长头发不撒手,继续叫口供:“你到底支持谁?”潘桃疼的龇牙咧嘴的,还咬住自己的观点不放:“我支持‘鬼见愁’。”潘桃脸上挨了一巴掌,拼命反抗,朝二老狠脸上狠狠抓了一把。
  
  人越聚越多,老憨提着烧火棍赶了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妈了个巴子的,能过就好好过,不能过就散!谁像你们这样过日子,一天天惊惊张张的……”骂着骂着就要往土台子上冲,被紧随其后的春心拽住:“你肚脐眼拔罐子,抽的什么风。你脑筋儿都系死扣了,能管明白咋地?”接着就大骂黄士清:“你真能逞疯拉势,跟媳妇能辩出啥里表?你个混账东西,咋不嘎喯儿一下……”狠话还未说完,二禄就带着观点发话了:“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春心瞪了二禄一眼:“你看你不但不劝阻,咋还加钢儿溜缝儿呢。”二禄嘟囔道:“媳妇不跟自己男人一个观点,挨打活该。”
  
  秦家前门房子离大队部近,好事儿的闻大呱嗒早跑去报了信儿:“哎妈呀,二老狠那小两口因为辩论又钳抓起来了,都打到露天戏台了。总这么打下去,早晚不得整散花了。”
  
  黄士魁和艾育梅闻声跑来,强行把厮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拉开。潘桃捂着腮帮子哭道:“大嫂啊,我当初喝迷魂汤了,咋就死心眼子跟了这么头兽呢?我这辈子可瞎他手了,我可不跟他过了!”艾育梅劝说:“别动不动就说不过这话,小两口哪有舌头不碰牙的!”黄士清发狠话:“你也就说说吧,我能让你离消停才怪呢!真要不跟我过,我不弄死你才怪!”潘桃抽泣道:“大嫂你听听,他说的哪是人话!”艾育梅继续劝说:“这辩论就是争个态度,谁是正面的,谁是反面的,说能分得清,又能辩出啥里表!”
  
  “大嫂你看,他把我头发都快薅掉了!”潘桃伸着脑袋让艾育梅看。
  
  “你少搬争,多让抚些,不就没事儿了嘛!有这么一套嗑说的好: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打仗不记仇,白天吃着一锅饭,晚上睡着一个枕头。”艾育梅一边劝说着一边把哭哭啼啼的潘桃拽走了。
  
  黄士魁把二弟叫下土台子,大声呵斥:“总折腾啥?能不能消停过日子,让爹妈跟你省点儿心?辩论辩的走火入魔了吗?两口子一天到晚总叽叽咯咯,让不让人笑话?”黄士清摸摸秃头,逞能道:“两口子咋?两口子不也得分个大小王吗?我是老爷们儿,在家我得主事!老娘们儿家家的,还能让他翻了天!”黄士魁训斥道:“真把你能的,你长点心吧,别像坯模子似的,装一肚子稀泥。你记着,过日子丟根筷子摔烂个碗都正常,有啥道理可讲的,不管有理没理,男人你都应该先低头,这样才能过长久。再说,你媳妇她本来就好流产,总跟她闹还想不想得好了?”
  
  老憨又来了掘劲:“整天游手好闲,不够你嘚瑟了,支持这个派那个派的,净整那没用的!”春心扯着老憨的衣服一边往回走一边数落:“老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真跟你们丢不起这个人……”
  
  金书山抽调进城,到“农民总部”工作没过半月就匆匆回了村。他把满满一帆布兜子糕点摆在炕上让父母看,乐得钱五铢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儿。鬼子漏听到消息忙来看弟弟,夸赞道:“老弟最孝心,一出门儿妈就惦记就盼望,知道你每次回来都不空手。”钱五铢把帆布兜子搂在怀里,一边稀罕一边说:“论孝心,书山确实比你强。”金四迷糊还埋怨:“你买这么多,那得浪费多少钱呢?少买一点,表示表示就行呗。”金书山微凹的眼窝藏不住得意的微笑:“这不是花钱买的!我们所有成员都在机关食堂吃饭,晚间加班时我们还吃夜餐,一副食供应的饼干、光头圈、炉果、槽子糕都吃不了。我一看‘农民总部’要完蛋了,马上跑到食堂,把糕点装了满满一大帆布兜子带了回来。”鬼子漏呆坐在炕沿上,叨咕道:“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一些干部群众聚集在大队部办公室里,听金书山讲进城的经过:“我这次之所以能进城,那还是我二哥的功劳。‘农民总部’刚成立,人手不够,从乡下选拔一批有文化有口才的青年进城,接到红原公社通知,大队把我推荐了上去。仅隔一天,二哥喜滋滋地告诉我好消息,说兄弟你来好事儿了,公社又打来电话,催你们抓紧报到呢,我以为机会真来了,按耐不住兴奋,我妈却舍不得我走,我二哥劝我妈,说我年轻,应该让出去闯荡闯荡!第二天一早,我收拾收拾抓紧去了公社客运站。”鬼子漏苦笑着说:“可惜,这次又没干长远,比上次出去锻炼时间更短。”
  
  金书山看看众人,问道:“‘农民总部’的头头你们猜是谁?”没人知晓,鬼子漏催道:“别绕弯子,快说吧。”金书山说:“那头头是咱黄支书的大姑爷儿包卫东,我们背后都管他叫‘黑总’”三喜子插话:“是,那小子长得黑。”金书山继续说:“我在那儿,还碰上了来过咱大队的迟成翰。”众人唏嘘了几声,都说够巧的。金书山说:“总部就设在关书记的办公室,下设的秘书、宣传、联络、保卫、后勤各组便迅即投入工作。我是秘书组组长,归迟成翰的分管。走进县委书记办公室,看啥都觉得新奇。我特意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了坐,想着这里不知坐过几任书记,最近的一任就是关连群。想不到自己一个普通的农民,也有机会在这把靠椅上体验了一回,真是做梦都想不到。正在寻思,迟成翰冲我笑笑问我,这椅子舒服不,我说,万万没想到哇,还能走进这个办公室,还能坐在这把椅子上。我小坐片刻,不敢逗留,恋恋不舍地离开靠椅。迟成翰说,还没过足瘾吗,我不自然地笑了,细看那办公桌上一黑一红两部电话,迟成翰告诉我,黑的是县里的内部电话,红的是与上级联系的专用电话。我皱起眉头说,咱占了这么重要的屋子,县里的重要工作咋开展呢,迟成翰说:,甭担心,现在是咱说了算,一切都给咱让路。迟成翰安排我负责起草‘农民总部’《告全县人民书》和《大联合倡议书》,我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两个材料的初稿,又充分采纳了大家的意见进行了修改,定稿后刻印百余份,送达各兄弟组织。只可惜,‘农民总部’没长远,2月3日紧急调农民进城事件发生后不久,总部就解散了。”
  
  索良细说道:“当时接到公社通知,我不敢怠慢,撂下电话就召集四个生产队长开会,我说不管是哪个观点,不论是哪个队的,以生产队为单位立即召集,每个生产队抽至少二十人,当天下午在大队部集合就出发了。到了古城大车店天都黢黑了。在城里逗留了一整天就劝返了,让回村抓生产。”
  
  金书山说:“私下里,我和迟成翰两人比较投缘,因为我们两人都有一段相同的经历,而且迟成翰对咱长青大队有感情。当他问及黄香兰的近况时,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我说,你打听香兰呀,她挺好的,听说上了几个媒人,她根本就不搭理,还听说她心里早就有人了。说完,特意察看他沉思的神态,我知道他心里藏着秘密。”众人听到这儿,都呵呵笑了。
  
  三喜子打听消息:“那关书记咋样啦?”金书山摇摇头说:“情况不妙,关书记掉驴了,听说咱公社康民书记也靠边了。”
  
  黄士魁见三大闷闷不乐地坐在长椅子上抽烟,就坐过来说话:“这些年你当大队头头,大伙对你印象始终不错。你与世无求,与人无争,没难为谁,也没得罪谁,谁会往死了整你?想整你的,无非是想往上爬,谁想要你这顶乌纱帽,尽管拿去就是了,还能把你咋的?”三喜子叹口气说:“你说的都对。”叹口气又说,“我蜡头不高了,应该早些让位给年轻人了,把位子一让麻烦自然就少了。”金小手插话问:“你要卸任,你看年轻人谁行?”三喜子看一眼金书山和鬼子漏:“去了姓黄的,还有姓金的,早就有人在那列架子等着呢!”金书山笑了,那眼仁藏进了微凹的眼窝里,假意推脱道:“我这两下子跟你比不了,可别拿我开涮。”鬼子漏却说:“我虽然能力差些,但我有雄心,我倒是想试一试,可没这个机会。”金书山忙打住二哥的话题:“低调,低调,一定低调。”
  
  正在闲唠,金小手拉开屋门引进一个人,黄士魁一见来人那双半截眉,心里“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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