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1/2页)
半个月前,八月一日。
唐门主唐琢之收到朝廷诏令,相邀众江湖门派前往京城参加武林大会,唐琢之执掌唐门几十年来低调隐忍,除了偶尔向边关输送唐门连弩与部分兵器,很少与朝堂之上的官员往来,对于本次大会,唐琢之本身是不太想要参与的,但是他的师兄兼唐门总管的唐青锋劝说唐琢之,一来,想要医治少门主唐昭临身体孱弱之症的一味波斯药材只有内廷贡品才可寻得,二来,蜀中青城、峨眉两派俱已奉令,几朝以来唐门与朝廷之间都互不干涉,朝廷知唐门不愿涉足世事便很少召集,此次难得下旨,若唐门拒不奉令,拂了朝廷脸面是一回事,以后唐门对外的生意怕是不太好做。
权衡利弊后唐琢之觉得能借此机会能够打探一下京城的形势,再探测一下朝廷的火器发展形势,于是带着唐青锋,唐昭昭与十数名精英弟子奔赴京城,并与夫人许氏约定,尽量赶在她寿辰之日回来。
武林大会上,神机营校场的青铜战鼓嗡嗡作响,唐青锋眯眼看着日头下泛着冷光的兵器架,十八般兵刃的投影在黄沙地上织成罗网,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周围摆放有序的大将军炮,这种国之重器平时都是存放在库房里,兴许是为了展示国威,大将军炮在这个时候展示出来,为礼仪所用。唐青锋玄色大氅上的银线云纹微微颤动,抬手按住青筋暴起的手腕:
“适才是谁说我唐门是不入流的门派,承蒙天恩才能与尔等交手,真是笑话,像你这种鹰犬之才,根本不配浪费我唐门任何一枚龙须针。”
“西南边陲的杂鱼,口气倒是挺狂啊,听说你们唐门机关术精妙,不知在我的刀下,还能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大都督张岱踢开脚边的流星锤,镶铁战靴碾过青城派的旗标。他腰间新制雁翎刀的尚未出鞘,刀柄镶嵌的东珠已晃得各派弟子眯起眼睛。唐青锋袖中三枚龙须针蓄势待发,轻轻地滑过他食指上的青铜指环,摩擦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
“今日若要胜过你何须用上唐门机巧,等张将军的刀锋劈开蜀道天险,或许倒有荣幸见识我唐门机关精妙所在!”
“呸,天子脚下,怎能让你猖狂!”
伴随骠骑将军张岱一声大喝,本还热闹的校场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周围观战的武林人士心头一凛,空气仿佛凝滞了。峨眉派那些女弟子们,即便站得远远的,也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杀气,她们佩剑上的冰蚕丝剑穗无风自动,轻轻摇曳。少林罗汉堂首座低眉垂目,手中的念珠发出细碎碰撞声,显示着内心的波澜。
张岱,这位沙场宿将,此刻狂笑声回荡,震得校场旁槐树上的秋蝉惊惧地震落。他身形如虎,手中雁翎刀寒光一闪,刀光如匹练劈开漫天黄沙,直取对手!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唐门弟子唐青锋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他袖中的龙须针,无声无息地,已经扎入张岱护心镜边缘那毫不起眼的缝隙之中。
张岱只觉胸口一麻,低头一看,护心镜上并无损伤,他以为只是被对方暗器蹭了一下,不以为意。
“好个阴险的川耗子!”张岱怒骂一声,抹去脸颊被刀风带起的血痕,反手一刀,刀锋如同毒蛇吐信,突然袭向唐青锋!
唐青锋瞳孔骤缩,他知道龙须针虽然细小,却能麻痹对方反应。但张岱的实力远超他的预估。在这危急关头,他袖中机簧轻响,如同蝴蝶展翅,七枚蝶翼镖带着破空之声飞出,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
张岱经过生死沙场,对这种花哨的暗器并不放在眼里,他浑然不觉其后的危机,或者说根本不屑躲闪,只是低头瞄了一眼,见飞来的不过是几枚小小的飞镖,见无异样,嘴角勾起一抹得意。
他立时沾沾自喜地看向踉跄后退的唐青锋,以为自己的攻击奏效了。唐青锋似乎真的受了伤,身上玄色大氅如垂天之云压下,掩盖住了身形,脚下一个趔趄,仿佛力竭般撞翻武当派的茶案。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仿佛刚才的碰撞让机关或者骨骼出现了问题,身形显得异常狼狈。
看到唐青锋如此不堪,张岱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认为胜负已分。他傲慢地向前走去,想要靠近这个“失败者”,居高临下地再嘲讽几句。
正是这个充满轻蔑的靠近,给了唐青锋机会。就在张岱站定,准备开口之时,唐青锋那藏在大氅下的手,其尾指在旁人无法察觉的细微动作中轻轻一弹!一股肉眼难见的无色无味药粉,已然借着袖风,悄无声息地渗入张岱为了便于发力而略微松开的护腕牛皮绑带缝隙之中。这毒药并非立时发作,而是缓慢侵蚀全身。
他强撑着,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决然,用带着痛苦的沙哑声音,朝着唐门方向说道:“我已受伤,不便再战……今日有辱唐门,无颜再留,望门主……见谅。”
张岱看着唐青锋远去的背影,一脸得意,不屑地嗤笑:“果然不堪一击,什么蜀中唐门,花里胡哨的腌臜东西。”他的轻蔑之词,更是让远处一些看不惯唐门行事作风的武林人士附和。
此时,唐门的席位上,作为唐门门主的唐琢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眉头紧皱,随即缓缓舒展。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仿佛要拂去沾染的尘埃。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这片刻的沉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久闻张将军为武痴,我这师兄方才大意受伤,不便再战,索性让其退下。”他语气淡然地为唐青锋的狼狈开脱了一句,“便由唐某来领教张将军的高招。”
他话音刚落,场边看台上的名门正派席位中便传来几声不高不低的议论,带着明显的偏见和幸灾乐祸:
“哼,一个偏门的门派也敢在京城武林大会上放肆?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一位穿着门派服饰的掌门冷哼道。
“就是,唐门向来以暗器机关闻名,说白了就是些偷鸡摸狗的奇淫巧计,真要光明正大比试武功,怕是上不得台面。”另一人附和,眼中带着鄙夷。
旁边一人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好奇和恶意:“可不是嘛,打起来扭扭捏捏,藏头露尾,一点观赏性都没有。你看这唐门主,双手空空如也,莫非真如他们所传,承袭黄老无为,便是手上什么兵器都不用?”
另一人接茬,声音更低,满是揣测:“我看未必,这蜀中唐门蜗居一隅,行事诡秘,谁知道他是不是又想使什么阴损招数呢!”
张岱经过与唐青锋一番“搏斗”,又听得众人议论,更是轻蔑之色溢于言表。在他看来,唐青锋已是“不堪一击”,这唐门门主既然以“机关”闻名,想必真功夫也强不到哪里去。他将手中雁翎刀往地上一插,发出“锵”的一声清脆响声,带着沙场武将特有的傲然,傲然道:
“也罢,既然唐门主有此雅兴,再为我的连胜添上一笔也无妨!”他眼中闪烁着对胜利的渴望,完全没有意识到唐青锋的暗算已经开始生效。
唐琢之的内力如渊海般沉静稳定,他深邃的目光望向张岱,对周遭的议论充耳不闻。对他而言,这些偏见与他要展现的唐门武学无关。
只见他双肩微微一沉,一股精纯的内劲在体内气息流转间。原本空无一物的双掌周围竟凭空出现了六枚寒光闪闪的短小匕首。那匕首造型奇特,薄如蝉翼,仿佛并无实体握柄,而是被无形的气劲牵引,悬浮着,围绕着他的手掌缓缓旋动,似游鱼般灵活,又似星辰般带着某种玄奥的轨迹。
张岱见状,不以为然,轻哼了一声:“雕虫小技,装神弄鬼!”他大喝一声,拔起雁翎刀,全身气势爆发,裹挟着在沙场上历练出的刚猛刀气,便朝着唐琢之猛攻上去!
刀风凌厉,势如破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然而唐琢之却不与他硬拼,面对那狂风暴雨般的刀势,他身形如风中杨柳般轻灵,步法灵活飘忽,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张岱的锋芒。
他一味躲闪,并不主动攻击,只是不断地以掌缘、指尖巧妙拨转,将张岱狂猛的攻势化解。那六枚悬浮的匕首随着他的动作时而聚合,时而散开,如影随形地守护着他的周身,却始终未曾真正递出,只是一种防御和牵制。
张岱攻势愈发猛烈,刀刀都不离要害。毕竟是百战沙场的武将,他的经验老到,攻势绵密无匹,不给唐琢之喘息之机。
久守之下,唐琢之的身法似乎终于露出一丝破绽,张岱眼中精光一闪,抓住机会,雁翎刀发出一声怒吼,刀光瞬间暴涨,裹挟着开山裂石的力量,朝着唐琢之猛劈而下!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脆响,那六枚围绕唐琢之旋动的匕首,在这雷霆万钧的一刀之下,竟被他一刀尽数劈碎!断裂的残片激射四散,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看台上顿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那些看不惯唐门的人更是拍手称快,认为唐门的“把戏”终于被识破了。
唐琢之看着地上破碎的匕首残片,脸上却并无半分慌张之色,眼神依旧平静如水,仿佛刚才被毁掉的不过是几片普通的树叶。
张岱见他兵器已毁,仍不开口认输,只当他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或是已然癫狂。他脸上露出狞笑道:
“唐门主,你的把戏已经完了!你的那些花哨玩意儿,在本督的刀下不堪一击!接我这最后一招!”
他将全身力气贯注于刀身,雁翎刀上寒气逼人,发出一阵嗡鸣,裹挟着死亡的气息,作势便要一招定胜负!
唐琢之见状,反而将手中仅剩的几片匕首残片也随手扔掉,仿佛彻底放弃了抵抗,身形站定,神情淡然。他的平静,在张岱狂暴的攻势下,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令人费解。
就在张岱的刀锋雷霆万钧般劈下的千钧一发之际——
张岱突然全身一僵!他的动作戛然而止,如同被看不见的绳索猛地勒住!他手中的雁翎刀,距离唐琢之的头顶不过数寸,带着呼啸的风声,却再也无法寸进!
众人惊愕望去,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见唐琢之不知何时,衣袖微拂,他的姿态从容不迫,仿佛刚才的刀光剑影都不曾存在。而在他与张岱之间的空中,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手无寸铁的时刻,竟有数枚枯黄的落叶,静静地悬浮着,纹丝不动!
这些落叶来自校场边的槐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然而,其中一枚叶片边缘锋利异常,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正无声无息地对准了张岱的眉心要穴!那叶尖上一点寒芒若隐若现,虽然尚未刺下,却已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杀气,让张岱的身体本能地感到了致命威胁,从而僵硬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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