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命运 (第1/2页)
壶落。
砸在石上。
碎了。
清脆的声响,像一道撕裂黑夜的闪电,在这死寂的山洞里回荡。
酒壶碎了,张铎的心也好像碎了。
酒液溅开,温热的液体,混着冰冷的石灰,打湿了他的裤腿。
他没有动,仿佛连动一动的力气都已被抽干。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下方。
盯着那两个血肉模糊的眼眶。
盯着曹观起那张曾经俊美、如今只剩下扭曲与绝望的脸。
一股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沿着脊椎,一条线似直冲天灵。
他见过死人,见过比这血腥百倍的场面。
尸山血海,他不是没有趟过。
可那些是刀剑下的亡魂,是江湖里的宿命,是人间的战争。
眼前的不是。
眼前的是人心。
人心,原来比他腰间的刀要恶毒一万倍。
杏娃儿的身子在抖。
她的小脸已无半分血色,像一张被揉搓过的纸。
她紧紧地贴着冰冷的石壁,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仿佛想把自己也变成一块没有知觉的石头。
可她不是石头。
她能感觉到那股颤栗,从灵魂最深处传来,清晰地告诉她,她还活着。
活着,就要看着眼前这血腥、残忍、丑恶的一幕。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
那双曾经清澈如山泉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空洞,像两件被摔碎的名贵瓷器,再也映不出任何光。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清了人这种东西。
原来,人的恶意,比荒原上最饥饿的狼更凶狠,比那些提着刀直白地要吃掉你的人,更要恐怖百倍。
它无形,无影,无声,无息。
却能在一瞬间,将你的心肺噬咬得干干净净。
“张……张大哥……”
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每一个字都在发颤:“你……你也是这么过来的么?”
张铎的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呼吸。
他忽然觉得胸口轻松了许多。
因为他知道,若是当年的他身处这般境地,他绝无可能活下来。
他没有看杏娃儿,目光投向了那片虚无的黑暗:“我不是。我是佛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
“九哥他……”
杏娃儿的话还没说完,山洞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几个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们手上捧着一摞厚厚的飞钱,眼中闪烁着近乎病态的兴奋。
他们脸上的笑,比刀还冷。
仿佛眼前这场残酷的试炼,不过是供他们消遣的一场赌局,一场游戏。
“下注了!下注了!”
其中一人高声喊道,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喧嚣与贪婪。
他扫视着下方那些挣扎求存的生命,像屠夫在挑选今晚下酒的肉:“赌这批粮草,谁能活到最后!”
下方,姜东樾已将那双血淋淋的眼珠捏碎,高高举起,享受着信徒们的膜拜。
“姜东樾!我押姜东樾!”
“妈的,这小子稳了!我也押他!”
呼喝声此起彼伏,油光满面的庄家笑得合不拢嘴,指间搓着几枚铜钱,发出令人心烦的声响。
“张爷,您老也来两手?”
庄家看见张铎,脸上的谄媚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姜东樾这小子,可是大热门!”
张铎叹了口气。
他知道,姜东樾这样的孩子,若能活下来必成大患。
可这世道,成大患的人往往活得最久。
他从怀中掏出几张飞钱,随手丢了过去。
“五十贯,姜东樾。”
这笔钱无关喜恶,只是买个面子,买个安宁。
顺便赚点钱。
杏娃儿的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下方,盯着那个被黑暗吞噬的角落。
她的九哥就在那里。
“为什么……他们要赌这个……”
她困惑。
张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因为活下来的人,就是无常使。无常使就是佛祖的弟子,他们就是无常寺的命。”
他为钱而来,不为情义。
他跟什么过不去,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可当他看着杏娃儿那双不染尘埃的眼睛时,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无耻的混蛋。
他无法向她解释这世间的残酷。
就在此时,一切都静了。
连风都好像停了。
一道倩影,缓缓而来。
她不是走过来的,倒像是从月光里飘过来的。
她穿着一袭青衣,衣上没有任何纹绣,却比那些赌徒身上的锦缎更华贵。
乌发如瀑,垂至腰际,发间别无一物。
清丽脱俗,眉如远山,眼如秋水。
她走来,山洞里所有的喧嚣、贪婪、血腥,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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