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他们毁了朕当仁君的机会 (第1/2页)
书房之内,落针可闻。
秦良玉彻底被镇住了。
她站在那里,如同一尊被风霜侵蚀的石雕,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闪烁着惊涛骇浪。
小冰河?泰西诸国?天下大势?
这些词汇,每一个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陌生、荒诞,却又带着宏大到令人窒息的重量。
若这番话出自任何一个文臣、一个监军,乃至一位亲王之口,她秦良玉恐怕早已勃然大怒,将其斥为妖言惑众,甚至会亲手将这胡言乱语之辈拿下,乱棍一番!
在她看来,大明的敌人就是建奴、就是流寇、就是那些不肯纳税的士绅贪官,何曾听过什么闻所未闻的“泰西”?
更遑论与那虚无缥缈的“天时”为敌!
偏偏,说这番话的是当今天子,是这位一手将行将就木的大明从深渊边缘拉回来的铁血帝王!
秦良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无比。
她戎马一生,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的不确定与惶恐。
她小心翼翼地,用近乎试探的语气躬身问道:“陛下…您方才所言…这一切,都是真的么?”
朱由检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平静地反问道:“老将军,你觉得陕西大旱如何?”
秦良玉神色一凛,沉声道:“赤地千里,民不聊生。”
“不错。”朱由检的目光变得愈发深邃,“可陕西的大旱,并非从去年才开始。再往前一年,天启七年,陕西、甘肃、山西、河南,北方四省便是遍地大旱!朝廷数次下令赈灾,皆是杯水车薪。”
他顿了顿,继续引导着秦良玉的记忆:“再往前数,天启四年至五年,山东与河南大水,冲毁的田地以百万亩计。天启元年,川中大水,想必老将军镇守四川,对此事应有印象。”
秦良玉的心猛地一沉,沉声道:“确有此事!彼时蜀中水患滔天,臣曾为此上过救灾的折子。”
朱由检继续道:“朕还可以再往前数,万历四十三年至四十五年,连续三年,我大明南北处处大水。万历末年,浙江、福建沿海,皆有罕见之霜冻……老将军,从万历末年到如今,这二十余年间,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为何我大明的灾异,会如此频繁,如此酷烈,遍及南北,无处可逃?”
他一句句地问,一件件地数,那些分散在时间与空间里的天灾,被皇帝用一根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最终织成了一张指向所谓的‘小冰河’。
秦良玉顺着他的话语,将记忆中那些零散的灾情报告、邸报消息一一对应,背心处竟不自觉地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是啊,为什么?
以前只当是偶发天灾,是地方官员懈怠,如今被陛下一语道破,串联起来看,这根本不是什么偶然,而是持续的、席卷整个天下的……趋势!
朱由检看着她变幻的脸色,声音低沉而有力:
“这,便是朕所说的小冰河!天时变得酷烈,土地产出下降,饥民便会越来越多。流寇,便是这么来的!
朝廷税赋收不上,国库空虚,军饷便发不出。边军哗变,便是这么来的!
这一切的根源,不在人心,而在天时!朕若不趁着眼下尚有余力,用最酷烈的手段从那些肥得流油的士绅藩王身上剜肉补疮,等到天下处处烽火,饥民亿万之时,大明……就真的要亡国了!”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让秦良玉瞬间通透了皇帝这一年多来所有看似疯狂举动的深层逻辑!
她猛然惊觉,若是没有陛下这番操作,大明恐怕是真的撑不了几年了!
不等她从这层震撼中回过神来,朱由检又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让她感到陌生而恐惧的方向。
“至于海外诸国,老将军,你以为朕是危言耸听么?”他指了指墙角一尊作为装饰的红夷大炮模型,“此物从何而来?”
“……佛郎机之国。”秦良玉答道。
“然也。”朱由检冷笑一声,
“一群万里之外的蛮夷,其火炮之利,竟已远胜我大明工部所造。这难道还不足以令人警醒么?朕可以告诉你,据密报,他们正在研究一种更轻便、射速更快、威力更大的火炮!他们甚至在研制一种,即便是在阴雨天气也能稳定击发的火器!
老将军,你试想一下,若有一日,一支数万人的敌军人手都拿着那种不惧风雨的火铳,排着密不透风的阵列,向我大明军队齐射……到那时,你麾下的白杆兵纵使再骁勇,又能有几人能冲到阵前?”
朱由检的话仿佛一幅血淋淋的画卷,在秦良玉的脑海中展开。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将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样的场景,对于以刀剑和旧式火器为主的大明军队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战争,那将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皇帝为何如此忧虑!为何如此紧迫!又为何对她一个老将说起这些看似遥远无比的事情!
秦良玉的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苍白。
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嘴角牵起一抹苦涩到极点的笑容。
“陛下……臣,明白了。”她摇了摇头,那声音里,带着对自己半生戎马生涯所建立起来的自信与骄傲,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后的释然与自嘲,“臣……真是坐井观天之蛙。
许久之后,
直到好的自己首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他仿佛已经将那些宏大的忧思重新锁回了心底,话锋一转,脸上竟带了点戏谑的味道。
“罢了罢了,想那些太过遥远。还是说回眼前吧。松江府这次,血流得够多,把这帮平日里自诩风骨的江南士绅的骨头,都给泡软了。如今一个个磕头比谁都快,一体纳粮比谁都积极,倒是让朕……有些失望。”
秦良玉好不容易才从方才的震撼中缓过神来,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笑了。
她戎马半生,最是不怕杀人。
“陛下,这样也好。总好过他们一个个阳奉阴违,跟朝廷耍心眼。一刀下去全都老实了,也省得您再煞费苦心地去跟他们讲那些他们根本听不进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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