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思长安 (第2/2页)
待顾命大臣走后,武姮立即令人将李显请到了寝殿。对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给他说明了,不能启用韦玄真和郭亮的道理。
继而又引经据典地说了历史上因外戚势力做大,而导致江山崩溃的案例。可未曾料到,李显非但听不进母亲的教导,反而顶嘴:“韦玄真是朕的岳父,堂堂国丈却在人家屋檐下做个小小的参军!您让孩儿和皇后的脸面,往哪儿搁啊!儿子都二十八岁了,父皇居然还把我当无知幼童般对待,临终之际,还委任顾命大臣来管教我。真是荒唐!”
李显的一席忤逆的话说出口,直气得武姮浑身发颤儿。她用手捶打着锦榻,声色具厉地训斥道:“你太放肆了,怎能这样跟母后说话,亏你也是帝王,难道拎不清是你婆姨的脸面重要,还是江山社稷重要吗?说出如此狂悖之语,就别怪你父皇将你当无知幼童!”
熟料,李显非担不认错,反而无理狡三分道:“就是因为父皇把江山社稷看得太重,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更换太子!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说杀就杀,毫无亲情可言!长兄和六兄都是做出了不利于江山社稷之事,被他废了,杀了!剩下我和八弟,三兄四兄整天惶惶不可终日,听到父皇传唤,跟末日来临般!哼,江山社稷,只会让人连亲情都丧失殆尽的东西,要他何用?”
闻此大逆不道的言论,武姮气得脸都绿了。她浑身颤抖,嘴唇打着哆嗦,绝望地噙着泪水,手指着上阳殿的大门,语调犀利地呵斥:“滚!畜生,逆子!你给我从这里滚出去!你阿耶英明一世,怎么,怎么偏偏生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母后,我,我…”
李显见母亲气得面色铁青,盘腿坐在锦榻上捶胸抽泣哽咽,满脸泪水,顿时慌了神儿,不知如何是好。他不好再惹母后生气,只好乖乖地离开了上阳殿。武姮隐痛地收住眼泪,咬了咬牙,低沉着对伺候在侧的上官婉儿说道:“婉儿,这昏君适才说的那些混账话,你也是听到了!不是孤家这个做娘的心狠,非要效法伊尹霍光。而是他,真得是无药可救了。为了大唐江山的稳固,为了先帝披荆斩棘创下的基业,本后只能舍弃私情而存大义,将他从皇位上拽下来了。你去告诉裴炎,令他和程务挺他们准备好。明日一早就带兵去乾元殿等我!”
“太后真的要废掉陛下吗?”上官婉儿问道。
“此等大事,孤岂能玩笑?快去吧,回来拟诏废皇帝为庐陵王,迁至房州居住!”武姮面色阴沉,果断地说道。
”诺,婉儿遵旨。”上官婉儿应声之后,退出了上阳殿。
翌日早朝时分,裴炎和程务挺带着御林军闯入大殿。
登上丹墀正欲议事的李显,咋见这阵仗不禁吓了一跳。但,为了维持帝王的颜面,不好让朝臣们看出自己的畏惧,他登时摆起了皇帝的架子,外强中干地呵斥身旁带刀的兵士道:“反了不成,谁许尔等带着武器进来的?难道,先帝在位时你们也敢如此?还不快滚出去!”
然而,立在他两边的带刀武士,却全然无视他的命令,依旧虎视眈眈地站在奉天殿的御座两边,似是在等待什么。李显无奈,只得将目光转向裴炎。此时的裴炎正面色铁青,两眼冷峻地看着他。
李显心更慌了,结结巴巴地说:“裴炎你,你要干嘛你好大的胆子啊,朕是皇帝,朕是皇帝!”说着,屁股使劲儿往御榻最里面挪着。
大殿里传来了武姮的声音,话音随着人影脚步的迈进,越来越清晰:“你还知道自己是皇帝!混账,你以为,自己是皇帝就能胡作非为,毫无责任担当,想要将祖宗江山拱手让人吗!”
中宗李显看到母亲走到了他面前,面容威严,语调犀利地指责着他。从小到大,母亲给予他的印象,从来都是温柔慈爱的,与威严多疑又心狠的父皇完全不同,他还从未曾想一向温柔,疼爱他们的母亲会变得和父皇一样厉害。顿时,他愣住了!早没了昨日大摆皇帝威风的神气儿,唬得脸色惨白,嗓子里像卡进了骨头说不出话来了。
“婉儿,宣诏!”武姮看了眼身边的上官婉儿,断然地吩咐道。待上官婉儿宣读完了诏书,武姮便令侍卫,将被废为庐陵王的李显搀扶了下去。同时,武姮又宣诏了册立郁王李旦为帝的诏书。
李旦尽管当了皇帝,却因对于治理国家一窍不通。武姮只好被赶着鸭子上架,垂帘听政辅佐毫无治国经验的睿宗李旦。
初步登上政治舞台的武姮,以为废了昏君,立了新帝之后,一切终于走上了正轨。她想,旦儿自小聪慧灵敏,比显儿强多了。没有做过太子倒也没啥了不起,只要自己尽心辅佐他,教导他如何做好一个守成之君,相信旦儿一定会慢慢成熟起来的。等她的旦儿成为真正的帝王后,她就回到本属于自己的后宫,安心地颐养天年。
可是,她太天真了,就在她畅想美好未来之时,扬州都督李敬业打着太后擅权干政,不尊先帝遗诏,废掉新皇危害社稷的幌子,拉帮结伙谋反想要推翻大唐。接着,又是越王李贞蛊惑个别李唐宗室子弟,意欲谋反叛乱。理由也是,太后不得效法吕雉,赶紧归政天子。
他们表面上以江山社稷为重,实则便是要推翻社稷,欺负他们孤儿寡妇。这两股叛乱,险些要了她的性命,幸亏有明智的皇族中人提前告密,以及掌握兵权的顾命大臣平定了两股内乱,才算有惊无险。
形势逼人成长,武姮在经历了那么多宫廷斗争,权力斗争的血腥洗礼后,逐渐在政治上成熟了起来。她意识到先帝去了,那个庇护她的人不在了,再也没有那么一个人,将她携在羽翼之下,为她遮风避雨,为她撑起一片天了。谁都可以欺负她这个可怜的寡妇!如今,这世上,也只有权力,无上的权力才能保护她,保护她的孩子们。
至此后,武姮似乎了!她从一个温婉贤淑,娇媚柔弱的小女人
十足的贤妻良母变成了手段狠辣,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也同样,后世的政客以及千百年后的人们给她贴上“野心家”的标签,将其与吕后,慈禧相提并论的妖后,却不知,她即使在掌权,称帝后依旧供奉李唐宗庙。为与之相爱的高宗大帝李治修建寺庙佛像,而且二十年来不断修理为其修建的寺院,表达自己对他的思念。
晚年,她还特别改年号为长安,离开洛阳回到阔别二十年的长安,于武功县这样一个既不是名胜古迹之所,又非宗教圣地之处建造了望高台。登上望高台,就可以遥望到李治长眠的乾陵。
听罢武姮的追述后,卫子夫动人的脸上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心里默默想,看来,即使是写在书里的文字,也未必就完全可信。
思想间,耳畔传来武姮的凄凉一笑。她叹息一声儿,语带哽咽道:“可是,无论我如何解释,他都不信我。他骂我是个监守自盗的国贼贱人,说我不配唤他九郎。还说,我当初在太子叛乱选择了他,并不是出于爱,而是担心像你那般死于非命,无法继续掩盖野心。天晓得,那时,我真的是不得已放弃了太子,我还有别的孩子,不能因为一个执迷不悟注定难逃死路的太子,不顾其他孩子的死活。我一旦因太子被废而受牵扯,我的孩子们就是庶出。以他的性格,根本不会照顾一个罪妇留下的孩子。那么他们的命运将何如真不敢想象了。”
话说至此,武姮再次看向水面中的卫子夫,噙着泪说出了一句心里深埋很久的话语:“姊姊,自古嗟叹红颜薄命。嗟叹孝武帝的李夫人年轻轻的就死了。可是我却是羡慕她,死在了丈夫之前!有时女人不能活得太长了,尤其是帝王的女人。短命往往是幸运的!”
话说至此,武姮再次看向水面中的卫子夫,噙着泪说出了一句心里深埋很久的话语:“姊姊,自古嗟叹红颜薄命。嗟叹孝武帝的李夫人年轻轻的就死了。可是我却是羡慕她,死在了丈夫之前!有时女人不能活得太长了,尤其是帝王的女人。短命往往是幸运的!”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