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谁给死人验尸 (第2/2页)
在她下定决心的同一时刻,阴暗潮湿的电报局机房角落里,阿彩蜷缩在地上,身体正发生着恐怖的变化。
她的皮肤已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皮下不再是血管和肌肉,而是浮现出密密麻麻、如同发光纤维般的文字脉络。
那些字符在她皮下缓缓流动,组成复杂的句式和段落,让她看起来像一块活体印刷电路板。
她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她的意识正在被格式化,被分解成最纯粹的信息单元,即将彻底成为这个巨大“言语”系统的一部分。
她拼尽最后残存的、属于“阿彩”这个个体的力气,从怀里摸出那张被她鲜血浸透的路径图。
她挣扎着爬到一台老式的军用传真机旁,费力地将图纸塞进早已布满灰尘的进纸口,然后用尽全力按下了“发送”键。
机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运转得异常缓慢。
绿色的扫描光线每在图纸上移动一毫米,阿彩的眼神就空洞一分。
这台机器传输的不是图像,而是她的记忆。
每传输一行像素,她脑海中关于童年的一段往事就彻底消失;每扫描过一个标记点,她关于亲人朋友的记忆就被抹去一页。
当图纸的最后一角终于被完全送入机器时,她整个人如同一具被抽去骨头的皮囊,软软地瘫倒在地。
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连自己的名字是什么,都已经记不起来了。
而在城市的另一头,一家早已废弃的照相馆深处,一台同样老旧的传真机突兀地开始工作,吱吱嘎嘎地吐出纸张。
就在那张沾染着血迹和复杂标记的图纸完全出现的刹那,照相馆内所有连接着电线的灯具,无论新旧,同时闪烁了三次。
那光芒明灭的节奏,如同一次跨越了生与死的深长眨眼。
大厅废墟中,沈默踩着满地的玻璃与金属碎片,深入到核心区域。
他在一堆烧焦变形的主机残骸中,徒手挖出了一块铭牌。
铭牌由耐高温的钛合金制成,上面用激光蚀刻着一行小字:“原型机监制:林秋棠”。
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名字他曾在苏晚萤给他的家族资料中见过——林秋棠,三十年前在一次学术考察中神秘失踪的著名语言学家,也是苏晚萤家族谱系中最为神秘的一位先辈。
他将铭牌翻过来,更加诡异的是,铭牌背面,有一行用某种尖锐物体手刻上去的补充编码:“测试员编号:SM01”。
SM……沈默。
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突然间回忆起一段被尘封已久的童年往事。
七岁那年,他曾有过一次严重的高烧,退烧后,他患上了一种奇怪的后遗症:整整七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水泥封住。
可当他恢复说话能力后,却能一字不差地准确复述出父母在他昏迷期间的所有对话,甚至包括隔壁病房的争吵。
当时,医生将此诊断为高烧引起的听觉记忆超常。
但现在,一个更恐怖的怀疑在他心中疯长:在那失语的七天里,他的声带,是否曾经被“借用”了?
他颤抖着手,再次取出那本焦黑的尸检手册,机械地翻开首页。
原本空白的第一页上,不知何时,竟浮现出了一行稚嫩的、歪歪扭扭的笔迹,像是出自一个孩子之手:“我说不出来,所以它替我说了。”
字迹的下方,清楚地标注着一个日期——正是他当年失语症痊愈的第七天。
沈默“啪”的一声猛地合上手册,巨大的冲击让他心脏狂跳。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并没有跟着自己移动。
它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轮廓在摇曳的应急灯光下显得异常清晰。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那影子的手中,多了一把与他手中一模一样的、微型骨刀的轮廓,正对着它自己的喉咙,缓慢而清晰地比划着一个切割的动作。
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如果连影子都能独立行动,拥有自己的意志,那么,“我”究竟是谁?
是这个坚持用科学与手术刀解剖一切诡异的法医沈默,还是某个早已死去之人的执念,一个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会走路的回声?
他缓缓举起手中那把真正冰冷的骨刀,刀尖对准了地面上那个静止影子的心脏位置。
就在他与自己的影子无声对峙的瞬间,脚下的地面忽然传来一阵规律的震动——三短,两长。
这是他和助手小舟约定的紧急确认信号。
这突如其来的外部信号,像一根针刺破了他紧绷的神经。
他猛地低头,看向脚下因培养液和消防积水汇聚而成的一片水洼,试图从倒影中确认自己的存在。
然而,水中映出的,却并非他自己的脸。